「現行犯可以判多重?」展聿皇冷冷地微笑,把槍丟給堂弟。
「你想怎麼玩都行。」展馭王並不喜歡槍,他還是偏好徒手搏擊,當然更不想和兄長討論這個問題,惹到他們展家老大的人大概是嫌命太長了,連他都和兄長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擺擺手,他要保全人員將人全都帶走。
「對了,馭王,這是四叔的帳和公司的帳,你拿去給曾祖父裁決吧!」展聿皇將手中的資料丟到展馭王手上。
「里面還有令他驚訝的結果,如果曾祖父處理方法我不滿意,我會以豐收集團首領的身分下令。」
「哼!你這個人果然還是只玩陰的。」展馭王從他手中接過帳本,退出辦公室。
頓時間,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倆。
好空,她覺得好空……
神無月在人走了以後忽然像是失了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心中空空蕩蕩的,沒有著落,她一點也感覺不到手肘上的疼痛,因為她的心已經被毫不留情地捏碎了。
她都知道了?
她不笨,總是能輕易看穿他的想法,她那種神情,他料想得到她必定是已經知道他利用她分散四堂叔注意力的事了。
展聿皇站在原地,無法跨出他的腳步,因為她那種破碎的神情,讓他的心跟著揪痛了起來……
他錯了,他只是想要說服自己並沒有那麼在意她,說服自己她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所以他狠心地利用她,只是為了要向自己證明他並沒有愛上她。
但是……
他沒有辦法走到她的身邊,他跨不出那一步……
第9章(2)
「告訴我,我還是被你利用了嗎?」神無月抬起頭,與他遙遙相望,「我在這里查帳是假的,你那里查的才是真的,而你只是利用我引開他們的注意力而已,對吧!」
展聿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肯定地回答︰「是的。」
是的,他會不顧曾祖父的反對執意要娶她,正是因為這最後一件他需要她為他做的事情,可是現在雖然一切都已照著他所預定的完成了,但他的心中卻沒有打勝仗的感覺。
他好像就快失去她了……那種痛苦緊緊伴隨著他每一次的呼吸而出,強烈到超乎他原先所能想像的。
「原來如此。」神無月苦笑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蹣跚地走向他,令他忍不住伸手扶住她,卻不敢將她擁入懷里。
「我能夠接受自己被你利用,能夠接受你把我當成棋子,能夠接受你愛自己多過看重我,也能夠忍受你總是把我隔絕在你的心門之外,但是,我要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她抬起頭,認真地問著他,「你心里除了利用我以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到底有沒有愛過?她的問句讓他心痛。
他是踩著所有人的頭頂爬上高位的,他可以毫不留情地並吞弱小企業,但是,他從來不曾在傷害了別人之後有著如此深切的痛苦。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血夠冷,以為自己可以不為所動,除了自己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
除了她……
除了她以外……
是的,他是愛她的,也許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他不願意正視,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那麼在乎她,所以一再利用她。
因為從來沒有看重任何東西或是人超過自己,所以他有些害怕,無法接受自己也有弱點,所以總是不斷地重復問著自己,任性地希望對方接受他現在的模樣,沒有條件的愛他。
其實,他希望確定的,是不管什麼樣的他,都能被她所愛,她說過自己若是不再愛了,回過身就能立即將他遺忘,所以,他害怕。
因為害怕,就更想保留完整的自己,想欺騙自己即使她已經不再愛他了,他也不會有任何疼痛。
如果沒有動心,他就只當回到原來的生活,一切都沒有改變,他也還是他,生命中從來沒有過這個人和這些發生過的事情。
但他還是失算了,他愛她,遠比他所知道的還多……
「是嗎?」神無月將他的沉默視為否定,「但是,我愛你。」她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說著︰
「你知道嗎?我愛你!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啊……」說到最後,她松開了原本抓住他的手,身體竟無力的下滑,緩緩跪倒在地,「即使知道你的黑暗有多深,我也……」
這不是他所認識的神無月,他所知道的神無月應該是擁有不管什麼困難都打不倒,銳利又堅強的眼神,展聿皇痛苦地閉上眼,別過頭去,不想再看見她破碎的神情。
但是,他根本說不出口,在他這麼無情地利用過她之後,他要怎麼開口說出他愛她?
他有什麼資格說他愛她?
他根本不配!
「抱緊我……」她忽然開口脆弱地要求︰「求求你……就這一晚,請你毫無保留地愛我……」
她發現了?或是她早就知道了?展聿皇心疼地看著她。
即使是在擁抱她的時候,他也從來不讓自己過于投入,始終保持著冷靜,因為眼前的女人有著操縱他情緒的能力,他其實……很害怕……
她總是能輕易地一眼就看穿他所有的偽裝,總是輕易地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的,總是輕易地就能引起他的注意和情緒,所以他想和她保持距離。
沉默了許久,展聿皇彎身將她抱起,平放在辦公室內的沙發椅上,溫柔地吻上了她……
只有今晚,他將毫無保留地愛她。
只有今晚。
黑夜持續流過,大片落地窗外的城市燈火依然耀眼璀璨,三三兩兩的車聲模糊地傳來,安靜的夜里,只听得見彼此的心跳聲。
她知道他沒睡,他也知道她睡不著。
「我們……分手吧!」枕在展聿皇胸膛上的神無月突然打破沉寂開口了。
展聿皇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他睡著了。
但是就在神無月也快陷入睡眠狀態時,他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嗯,好啊!」
一派欣然應允的聲調。
神無月全身頓時僵直了,她以為他會留下她的,沒想到他居然開心地說好。
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直起身,開始撿起在掉落地上的衣服。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里?」展聿皇拉住她的手,少了她在懷中的空虛感竟是如此的可怕。
「回去。」神無月的眼楮即使是在黑夜中也依然明亮,這樣的眼神總令他想起她說過會忘了他的話,無法控制的恐懼隨即攀升。「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所以我要離開。」
「這個時候?」展聿皇握住她的手有些僵直。
「我有開車,所以你不用擔心。」神無月朝他露出沒問題的笑容,那種笑容卻令他感到好疏遠,「以前當記者的時候,我也時常這種時間還在大街上跑。」
這麼急著要離開他嗎?
她真的轉過身,就把他給排拒在心門之外了嗎?
幾小時以前那個脆弱的她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她,對待他的態度就像是他們只是個剛認識的朋友。
展聿皇收回了手,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對了,那面銅鏡,我會找個時間送過來。」神無月站起來,轉身對他露出微笑,「那麼,再見!請多保重。」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走出了他的視線。
展聿皇在听不見她的腳步聲之後坐起身,對著滿室的空曠和寂靜,胸口那種空虛感頓涌而上,逼得他無法呼吸。
即使她的離去就在預料之中,但是一旦面對,那種揪心的感覺即使「心痛」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無法找到任何字眼形容心中那種失落的感覺,只覺得有個東西被狠狠地打碎,讓心頭空空蕩蕩的。連自己是不是還在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思考也不知道,甚至連自己是不是還存在都無法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