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知書像是被點化成石似地失魂茫然了好一陣,而後才如夢初醒的驚吼︰「啊!?」
「我說,」她笑得好生快活的勾住他的手臂,「你來當我的『人體素描』的模特兒!」
這會兒,行知書的眼珠真的是滾到眼眶之外,而下巴也久久合不攏了。
第3章(1)
太陽慵懶地射入了窗內,在斗室內灑射一片金黃色的光明。
孟晴羽欣慰地一手抬起,以手臂抹去臉上的疲憊,喜悅地笑著吁了一口氣︰「完成了!」
而她的模特兒也睡著了。
真難為他了!昨天,她把他拖拉到她的畫室,逼著他站在畫板前做她的「人體模特兒」。當然,她要的只是他的「背面」,而不是他的「正面」。不過,老實說,看到他的一身結實肌肉,她很不淑女的暗吹一聲口哨,欣賞起來了。可惜的是,在他腰側的部位,有大片深褐色的胎記,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只是……畫著畫著,不知為何的,竟被她畫成救了她的那名陌生男子回眸而笑的臉孔。她這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的背影真的很像,教她錯誤的交疊著。
但是……也罷!這不正是她的目的嗎?那種身材比例完美的男人,若是不拿來作人體模特兒,就真的太暴殄天物,對不起上帝了。阿們!
而且,她不知道這個平常手足無措,笨到極點的憨男人竟有一副這麼棒的身材。若是五官再俊美一點,肯定比靜和,或者是任何一個明星都搶眼許多!
她走近沉睡的行知書,由心底升起一抹小小的愧疚感……
她會不會太任性了?強迫他當她的模特兒?一點也沒顧慮到他的願不願意?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心,而硬逼他——
老實說,她並沒有什麼和男孩子相處的經驗。從小到大,最親近她的男人,只有爺爺和靜和,而她念的又是日本的教會女子學校。直到三年前,她才回到台灣,考進「自由飛行」的美術系。在這之前,她幾乎很少和男子接觸。
只有——
她低頭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行知書——
只有這個人,是除了爺爺之外,唯一能給她有親近感的男人,就連靜和,她都覺得他好遙遠——
她——真要嫁靜和嗎!?
但是,不嫁靜和,又要嫁誰呢?難道還有另一個真命天子的存在,而那才是她一生的依歸嗎?
看著畫紙上躍然生動的人,她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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踫!
孟家大門被用力打開了。
西園寺靜和氣勢洶洶地大步跨了進來,冷峻的臉上凝聚著暴風雨前的徵兆。岳虹安靜地跟在他身後,支開所有的下人,深怕他們遭到波及。
「靜和,你累了,先去休息吧!」她輕聲地低喃道。
西園寺靜和側頭看了她一眼,悶聲不語。他是三十歲的成熟男人了,難道還會這麼沉不住氣嗎?
很可笑吧!昨天他們費盡心思布下了天羅地網,撒下這麼大的誘餌,涓滴不漏到連只小螞蟻都逃不了的陷阱,竟然——
懊死的沒捕到那縷「幽靈」。
難不成那家伙真的不是人嗎?早已看穿他們計謀,或是他真能穿破重圍,看見他們的「餌」不是「真貨」!?然後又神鬼不知覺地消失?
不!他絕對不相信!那縷「幽靈」有這麼神通廣大,他分明是放他們「鳥」;更甚者,是他遲鈍到沒接收到這個風聲!
全神戒備枯守了一夜,卻只能窮極無聊地喂飽蚊子,還搞得草木皆兵,任誰都會情緒不好的。他沒當場發作,已算是沉穩內斂了!
「靜和?」岳虹擔心地望著他漠然無表情的面孔。
西園寺靜和依舊緊抿著唇,看著屋外忙碌的佣人,倏地腦中閃過一道光芒。他沖出屋外,一把抓過一個正在擦拭玻璃的佣人,將他提起來與自己平視,嚇得那佣人手中的抹布掉落地上,驚恐萬分地瞅著西園寺靜和分外漠然的面孔,怕得全身發抖。
「那個新來的佣人呢?」西園寺靜和凶狠地逼問道。
所有的佣人聞聲全停下動作,不明就里地看著西園寺靜和。而被問話的那人則唯唯諾諾、畏縮地回答︰
「不……不知道,他從昨晚十……十點半以後就不在……房里了。」
「十點半以後!?」
西園寺靜和挑起一道濃眉,別過頭去看了岳虹一眼,二人極有默契地點點頭。
他又沈聲逼問︰「那他到哪里去了?」
「不……不知道。」
「在我的畫室里!」孟晴羽拿著畫具,和今天要交的畫緩緩走下樓來。正打算去上課,就听見靜和的厲聲厲言。而在看見靜和不大對勁的臉色時,深怕他待會兒責罵行知書,于是勇敢地步下階梯,走到他身旁,解釋道︰
「昨天,我請行知書當我的人體模特兒,因為我今天要交炭筆素描的作業。不要再責問他們了!」
西園寺靜和眯起了雙眼,看著已然不再嬌弱的她,打從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憎厭。他絕不認為自己是奉守「大男人主義」信條的日本人,只是,若孟晴羽太過堅強、獨立、自主;那麼,她勢必會成為他計劃中的阻礙。到時,他就不得不——
他凝望她美麗純潔的如天使般臉龐,眼底流竄過一抹只有岳虹察覺出的特殊光芒……
言「畫呢?」他語調異常平靜無波地問著,眼楮開始搜尋她身上的背袋。而所有的人全驚惶地看著這一幕詭譎難測的情景,無法想像少爺在得知自己未婚妻整夜和別的男人一起做人體素描時,竟然能如此鎮靜,宛若事不關己般地輕松。
情「在這里!」
小孟晴羽由一個卷筒中抽出一張已上了完稿膠的畫,一心只想維護無辜的行知書,沒注意到西園寺靜和在看見張開的畫時,瞬間怔忡,臉上顯露出一抹邪獰的眸光。
說這人不是——
獨他太過于浸吟在驚訝中,以致畫自他手中滑落地上……
家岳虹從來沒看過靜和這麼異常震驚的面容,底下的佣下也不曾見過,于是他們全湊過去「偷窺」那幅畫的「真面目」。原本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小姐的畫技太好嚇到少爺了;但在看見畫時,才知道——
「這怎麼可能是他!?」
佣人中紛紛有人七嘴八舌的評論著。
「這個戴墨鏡的男人那麼帥!」
孟晴羽一看所有人的目光全望向自己,羞赧地低下頭,拾起畫,囁嚅地解釋︰「其……其實那是……」
西園寺靜和率先抬起頭來,發現了那個戴著二坨猶如鳥屎般模糊不清的眼鏡,以及鴕背凸月復,無精打彩,又畏畏縮縮的身形。霎時,他的腦中想起什麼似的,俊逸的唇角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對上了行知書的眸光,似是刻意沖著他。
「原來如此!」
那抹狡獪的笑容,令行知書心底怵然一驚。
而西園寺靜和只是撇了撇嘴角,隱去笑意,旋身對岳虹說道︰「走了!我們還有其他的事。」
「靜——」孟晴羽本想出聲叫住西園寺靜和離去的腳步,解釋這一切。但看見他和岳虹相偕而去的身形,卻不知為什麼的說不出話來了,心底泛起了不知是苦澀、失望;或是另類的憤怒的雜亂情緒。
那個亦步亦驅的身影,不是她。
行知書和西園寺靜和錯身而過時,清楚明白地看見西園寺靜和唇邊那抹挑釁的笑容,但他仍是處變不驚地對他鞠躬道早,而後閃躲地奔下樓,還是那一臉拙樣。
「對……對不起,我睡……睡過頭了。」行知書低低切切地說道。
一群佣人全拿他當異類,鄙視地掃了他一眼,在他走近時,丟下一句︰「真不知道你走什麼好狗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