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一說完,原本站在審判廳兩旁、穿著一身黑,但身上瓖有棲息在樹枝上老鷹銀色鈕扣的男子們,全都變了姿勢,一副要獵殺跪在地板上男人的樣子。
六個台階的兩旁都擺著一張太師椅,是給「岳域」長老團的十二位以十二時辰為代表的長老坐的。坐在越上面或坐在右邊的,都屬較有分量的長老,所代表的時辰也就越早。
今天,鮮少一起出現的十二位長老卻都離奇的出現了。
冰冷清脆的嗓音,今天終於開了第一次口。
「我有叫你們動嗎?」沒有溫度的眼楮,將站在大廳中的所有黑衣男子掃視一遍。被她眼楮掃過的人,心中都忍不住發麻。
「這就是岳域所培養的殺手——『銀扣』的紀律嗎?難怪岳域今天會出問題!」說到最後,她狠狠的拍了一下龍椅的扶手。
大廳上所有的人,一見到域後好像發怒了,全部跪了下來。
爆昊月刷的一聲,從龍椅上站起來,大步走下台階,無視於在她兩側的長老團。
「向我下跪有用嗎?你們以為這樣子,就能消弭你們沒有听我的指令而動作的罪過嗎?」她走到銀扣中,站在他們要她審判的人前,指著他,「若下跪有用的話,我早就原諒他了,因為他跪的比你們久!」
「域後……」坐在第六個台階左手邊新進的「亥時」長老想要說話,卻被她一個冰冷瞪視給住了嘴。
「銀扣是听命於域王或域後的,不是嗎?」她寒氣逼人的問了剛剛想要說話的長老。
她不是不知道,為什麼十二位長老今天都會出現在這里。他們以為送一個無辜的人來到她面前,要她判他的生死,就會讓她驚慌失措嗎?她在心中對他們嗤笑了一番,不帶感情的俯視那一個男子。
「抬頭。」她簡潔的命令。
那一個男人依照她的命令抬頭。
當他的眼與她的眼短暫對望時,她在他眼中看見了許多紛亂的情緒,有害怕、有恐懼、有憤怒,還有……無奈。
她在心中愣了一下,在那一剎那決定要幫這個人。眼前的男人眼中流露出的無奈,是一種她能感同身受的情緒。所以就算會引起長老團的不悅,她也在所不惜。
畢竟她是域後。在岳域中,她說的話,不只是天,也是地。就算長老團想找她的麻煩,也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個事實。
她冰冷的注視著跪在地上的男子,旋風似的出手,將他身上所有用錫做的,上面跟銀扣一樣瓖有一只老鷹棲息在樹枝上面的鈕扣給奪了下來。
然後,她將一顆金色鈕扣丟在那男人面前。
鈕扣在審問廳的燈光照射下,露出了瓖在上面,與其他鈕扣不同的老鷹圖騰。展翅上騰的老鷹在金色鈕扣上顯得栩栩如生,宛如天地間最英勇的動物。
爆昊月的聲音在大廳上緩緩響起,「域後宮昊月,在這里以金扣命令,這一個男人在拖下去打五十大板之後,褫奪錫扣之身分,亦不得回返岳域之門!若有違反,格殺勿論!」
「域後,」坐在第一台階左手邊的「丑時」長老不悅的出聲了,「這一個錫扣不應該被處以這麼輕的刑罰,以往的域王……」
爆昊月嘴角緩緩凝結出一個令人看到會膽顫心驚的微笑,她將身體轉半圈,用眼角望著丑時長老。
「丑時長老,你有沒有听過『生不如死』這一個成語?」
她嘴角仍掛著那一抹令人無法猜透的微笑,對著岳域中第二有地位的長老說︰「要死,是很容易的。唯有一心求死,又不得不活的人,才是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人。離開岳域,他將會成為無根的浮萍,忍受著沒有歸屬的感覺。這,是最大的懲罰!」
丑時長老在她的逼視下,終於先將他的眼楮調開了。
爆昊月一說完話,馬上轉身。大廳中的男子在她轉身之時,馬上就被拖下去。
她對於那些依舊跪在地上的銀扣視若無睹,也無視於坐在六個台階兩旁,似乎對她的裁判感到不悅的長老們,只是筆直的往六階上的龍椅走過去。
岳域中的位階,是以身上所配戴的鈕扣材質,及鈕扣上的老鷹圖騰作為區分標準。
材質的位階是以金、銀、銅、鐵、錫,為五大位階之分;鈕扣上的老鷹也有分展翅上騰的老鷹,及棲息在樹上的老鷹——在同材質中,前者又較後者的地位高。
而唯有岳域的域王或域後,才擁有金色、展翅上騰的老鷹。
在這個大家大氣都不敢喘的緊張時刻,整個審判廳唯一看起來極為悠哉,也是在場唯一在微笑的人,就是那個一開始出聲,坐在第一個台階右手邊,讓銀扣惹怒宮昊月的富態長老。
當宮吳月慢慢的爬到最後一個台階時,她忍不住用眼角微微瞄了「子時」長老一眼,子時長老掩不住眼中的興味,悄悄的朝她眨了眨眼。
爆吳月原本緊繃的心在一瞬間被解開了。她將眼神從子時長老身上移開,嘴角不由自主的微揚了下。
她知道他是故意制造機會要讓銀扣知道,誰是現今岳域的當家主人翁。她在心中不由得感謝起這一位在岳域中,極有分量也極有智慧的長老。
當她爬到六個台階的最頂端時,她才緩緩轉身,俯視那群依舊跪在大廳上的銀扣,口氣沒有任何起伏的問︰「你們該當何罪?」
「任域後處置!」他們異口同聲的說。
「哼,」宮昊越冷冷的哼了一聲,「連我的命令都不听了,怎麼還會任我處置?!」
帝後般的霸氣及猖狂瞬間在她四周竄起,她的目光從銀扣們微微移到子時長老身上,見他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她就將眼楮調回,冰冷的下令︰
「所有在場的銀扣听令!從今天起一個月之內,全部『回籠』!」說完之後,宮昊月頭也不回的往龍椅旁邊的門走進去。
銀扣听到命令之後,安靜輕巧的從審問廳的大門退下去,接受了他們的懲罰。一瞬間,大廳上只剩下十二位長老。
經過一陣寂靜,終於有人說話了。
「可恥!真是可恥!岳域竟然出了這種領導人!」他們其中一人搖搖頭,語氣中充滿不屑的說。
「那是因為沒有人了!」另外一個人說。
「找到域王了嗎?」一個擔憂的聲音問。
「找到的話,還會讓她在這亂來嗎?」另一個氣憤的聲音回道。
「這樣子不行!岳域的興亡太重要了!」
「對!這樣下去不行……」
一直處於激烈討論狀態的十一個人,一直沒有注意到子時長老臉上的興味。他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專心听著夥伴的討論,嘴角始終掛著微笑,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
***
爆昊月一踏出審問廳,頭也不回的往書房走去。突然,她停下腳步,對空氣問了一句話——
「你將事情辦好了?」
從走廊的暗處緩緩走出了一個全身黑衣,有一雙令人無法忘懷的墨綠眼眸的男子。他沉靜的氣息令人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辦好了。」他沒有感情的說。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又開始往書房方向走去的宮昊月身邊。
「璧率,」宮吳月叫著她保鏢的名字,走到書房要開門前,突然停住,轉身直視著他,「人生,可以不同的,你知道嗎?」
璧率眼中短暫的閃過了什麼,但是依舊沒有說話。
爆昊月見他如此,也不想再說什麼。
在壁率的短暫生命中,他已經當了三任域王及域後的貼身保鏢。
他見過的事、被迫作的抉擇、承受的痛苦,不是普通人能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