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甍甍,你看著我。」他厲聲說道,鉗制住她游移的視線,「我愛你,你也愛我,對不對?」
四處飄移的視線終于在听到他那句話時對上了他黑得發亮的瞳孔。從他的眼楮里,她看見了那個神情略微憔悴、嬌弱不堪的自己。
原來她也有期盼被人保護的一天,原來她也有嬌弱不已的一天。
壓住賓滾而來的酸楚,她半眯著眼咬著嘴唇,逼回原來以為不會再在她體內產生的酸性液體。
「甍甍。」他拉她埋進他的胸膛,右手食指顫抖地擦過她眼瞼下的濕潤。
「你對……我真的很、很壞。」悶在他的胸前,她呼吸不穩定地說,「你總是……總是逼著我走投無路,總是讓我……進退兩難。你總是……拿捏好我的脾性……然後、然後我總是輸給你。我總逃不開你的手心,總是呆呆地往你挖好了的坑里跳。」
「在掌握了你的行蹤以後,我才會覺得踏實。因為,我總是覺得你像一縷煙,我害怕你會突然就混進了空氣里,或者飄走了,不見了。」在她控訴他的空檔,他揉著她的發,醇厚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吐露著他的不安,「我只了解你七成,我對你的這些不安,都隱藏在你未讓我知曉的三成里,所以才會接近你身邊和你略有交情的人。」
「我不覺得這些是理由。」你還是悶在他懷里說。
「對,現在這些看起來都不是理由。而我遲遲不肯對你說愛你的理由,和你不敢吐露你也愛我的理由是同一個。你害怕我不愛你,在我知道你愛我後我會離開;或者發現你愛我後,我對你造成種種牽絆。而我卻是害怕你不愛我,在我告訴你我愛你後,你會青煙一樣地離開,因為你從來不曾在意我的晚歸,也不在意我們之間是否有正常的關系。」
「因為我在意不起啊。」她終于肯從他懷里亮出腦袋,對他的指控進行駁回。
「我也快猜測不起了。」他略顯激動地欲再次抱她入懷,卻被她拒絕。
「我跟月凝說我不會原諒你的。」她小鼻子小眼地斜睨他。這麼一個水性楊花的男人,她干嗎要原諒他?
「我听見了。」他老實地招,「那時我還站在病房外面。」
「你偷听我們講話?」她跳起來居高臨下地指著他的鼻子。
「以音量來判斷,你那說得像發誓般的句子,只要路過病房門口的人都听得見。」他也跟著站起來,于是,她先前的優勢蕩然無存。
「嗯哼。」發出一個鼻音,她雙手環胸睥睨他。
好笑地看她死不認輸的樣子,突然想到什麼,他問,「戚詠笙跟你見過希了?」
「何止見面,她把你這變態男的行徑統統上報給姑娘我了,要求本姑娘為民除害。」下巴再上揚三十度,她以絕對的傲慢姿態回擊他多年養成的傲然。
「那她還真是找對人了。」帶她入懷,他搖頭感嘆著他的不易。這樣的婁妤甍,或許還有許多障礙要去一一排除,但她找到他了,不是嗎?她也在學著漸漸改變了,不是嗎?所以以後她的人情世故他會讓她慢慢地學,她奇差的生活自理有他承擔,她的委屈由他來幫她出氣。幸福就是如此,他沒有懷疑。
*****
曾經,我以為自己只是他生命里一縷隨時都可以滅去的青煙。來也好,去也好,都不會驚動他的世界。
那些來勢凌厲的沙塵,在狂風刮過後竟在他的世界里不見蹤影。
我退卻了。因為他的世界是如此無情。然而他卻告訴我,我是在他的世界里最令他牽掛不已的一縷煙,他怕抓不住我;而我卻怕他的無情,所以想到過放手。
可我自始自終都心甘情願為他停留,害怕的,只是他的棄離。于是,在狂風過後,灰不見,煙卻未滅。反而像藤蔓一樣互相纏繞,永遠都停在了他的世界。
*****
「龍老大,你別這麼自動自發好不好,愛你歸愛你,和要不要你比起來又是兩碼事了。」皺著眉頭,婁妤甍沒好氣地看著站在門口等著堵她的門神,而似曾相識的情景讓她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叫覲行。」他輕蹙眉頭糾正,不給任何商量余地地抓她進他那輛銀灰色的跑車。同樣是霸氣傲慢的人,為什麼她的反應會差那麼多呢?
在他替她打開車門的空檔,她抬頭看見了飄揚在十八樓上的淺色絲巾。戚姐正在上面看著呢。
拍拍車頂,她引得他習慣性地蹙眉。「你干嗎不要叫戚姐,而非得叫戚詠笙?」
他示意她先坐進副手坐,她也乖乖地坐了進去。
「你會叫自己的朋友什麼姐什麼哥的?」他問她。
「這又有什麼。」她不解。
「我不會。」看她一眼,他吐出答案。
「怪癖多的男人。」她啐他一口。
他挑高眉毛對她勾勾手指頭。
「干嗎,你以為你喚小狽啊?」她很有骨氣地拒絕,這男人怎麼總踩著她的自尊過活?
他沒意見地向她靠近,最後終于咬上她的嘴唇。她不過來他可以過去啊,這有什麼問題?
「我在想,石澈現在怎麼樣了。」她猛然轉換話題,引來龍姓老大的不爽。
「我還真是不能小瞧了你的罪惡感。」他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人太善良你還有意見?」她不滿他的表情,悠哉地向車窗外看去。忽然,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車身邊一閃而過。
「停一下。」她手忙腳亂地開車門,不管他是否把車停穩。
「甍甍。」他二話不說地敲她一記爆炒栗子,「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有點鬧別扭了,「可是我看見月凝了。」怎麼辦?怎麼辦?那股愧疚的情緒在她的體內越長越大。
「甍甍,如果說起誰原諒誰這樣的話,也應該是我和月凝之間的事,和你沒有關系。」他語重心長地嘆息。
「我知道,可是,我確實騙了她,而且現在還在騙。」噢哦,有人在耍小孩子脾氣了。
「甍甍。」他頭疼,他快不行了。
「叫也沒有用,快,讓我下車,我還沒原諒你。」七手八腳地打開車門,她頭也不回地跑出他的勢力範圍。
無奈地看著越跑越遠的俏影,這麼說來,他和她,到底是誰贏誰輸呢?
這,重要嗎?是啊,管它呢,誰在乎。
尾聲
原不原諒
窗外是層層飄忽如棉絮般的烏雲,灰色雲層以外是蔚藍的天空。仿佛所有事都像它一樣美好,不管多遠、不管多久,那里總是藍藍的。
從來都不曾改變,也從來不會改變。
這一年的雨季和以往一樣準時來臨。去年的這個時候都在干些什麼呢?
我費神地靠在站牌上思索著,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地上,最後還是不可避免地打濕了我的褲腳。我的視線依舊到處亂轉,腦袋也按常例地逛完了一圈外太空,卻還是沒有結論出來。
「小姐,請問現在幾點?」體形富態的中年婦人在猶豫了很久後開口問我。
大馬路上,一條長龍從頭排到尾,任何車輛都動不得。現在是下班高峰期。
「五點五十二分零九秒。」我笑得燦爛地公布正確時間。那個慢條斯理的家伙怎麼還不出現?姑娘我最討厭的就是等人。我在下一秒不耐煩地用腳丫子拍打著地面。死人,不要以為有什麼了不起的醫學研討會開我就怕了你了。下次換我開個律師研討會給你看看,雖然以我這目前這種混吃混喝的狀況來說不可能。
「叭叭!」兩聲,囂張的汽車喇叭聲示意我看過去。他那騷包的銀灰色跑車終于肯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