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嗎要動手打人?如果打完了心情很爽也就算了,可是好像心情越來越糟。莫名其妙的龍覲行,莫名其妙的婁妤甍,莫名其妙的接吻,莫名其妙的耳光,莫名其妙的情緒,莫名其妙的罪惡感。她看了一眼天空,再悠悠地嘆出第一百零三口氣。
「半夜三更的,別在這里制造怨死鬼的氣氛。」熟悉的聲音冷冷地從她右手邊傳來。她抬頭,看到了自己剛才抱怨的主角之一,之二就是她自己。銀色的月光披在他好看的輪廓上,他明亮的眼楮仿佛能看見黑暗里的一切。看著他,她又不知不覺地嘆了第一百零四口氣。
他听著她嘆氣,蹙眉走近。米白色家居服支撐在他充滿力量的身架上,滿足她的禮視效果。
「我記得被打的好像是我吧。」打了人的人居然比被打的人還郁悶。
「對不起。」她低頭對自己的腳趾頭說。對于認錯,她向來都動作比較快。何況這次是發自內心的愧疚,但還是難免難堪。
「是啊,你今天還跑得那麼快。」他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頭顱。
真是容易得寸進尺的男人。她悶哼。于是,她強烈的罪惡感開始轉為一般。
「我今天太沖動。」她飛快地抬頭看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對不起。」
「腦袋沒有帶出門?」他又冷冷地加一句。
再于是,她的罪惡感再次降級,從一般到一點點。等到罪惡感全消的時候,估計她就能夠站起來直指他的鼻尖,提醒他是誰強吻在先的。
「那,你還痛不痛?」她問,等著他再駁,同時也等著自己的罪惡感自動消失。
「回家吧。」半晌,他說。
「啊?」她吃驚不小,他應該繼續嘲諷才對。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把她從石椅上拉起來,「回家。」
「哦。」她盯著他隱藏在黑暗中的臉。瞬間,她的罪惡感一路狂飆到原有指數。
他牽著她的手向大樓里走去,警衛室的李老伯隔很遠就站了出來,像是等著好戲開場的熱心觀眾。「龍先生,終于把太太找回來了?」李伯笑吟吟地說。
對于住在這里兩年的龍覲行和婁妤甍,附近的鄰居和警衛早就把他們認為是一對剛結婚不久的小夫妻,于是一直龍先生龍太太地叫。但由于關系特殊不好解釋,她也一直任由他們這麼叫。只是那三個字對于她的震撼,她想這一輩子都不會是另外三個字代替得了。
「嗯。」他冷淡有禮地頷首。
從當事人甲身上看不出什麼效果,于是老警衛自然把希望放在比較好說話的當事人乙——婁妤甍身上。
「龍太太,別怪老李我多嘴,龍先生從回來一直等到你現在。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別讓龍先生太擔心了。」老人家碎碎念。
他等她?還從下午回來到現在?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零三分。完了,她暗暗驚呼著。因為罪惡感指數居然反超前。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神游太虛。謝過老警衛,拉著還在神游的她進電梯,直到出電梯。
「對不起。」她超小聲地看著地面,在他打開門的時候說。
「我比較喜歡听你說別的。」他邁開長腿進公寓里,「去洗澡,然後安靜地睡覺。」
她有點恍惚地走進浴室,終于她也有了超級愧疚的一天。
不可否認,她的情緒他拿捏得十分準確。她的脾性他也夠了解。不管他讓她的罪惡感升級是有意還是無意,終歸一句,她這輩子是栽到了他的手上。她還是想要逃離這種宿命,像是自不量力。可她,不能就這麼沒有了自己啊。
打開浴室的門,她模黑上睡房。他半躺在床上看著書,暈黃的光線嬉戲在他的臉上,右臉的紅印在這個時候才看起來比明顯。她三下兩下爬上床,跪坐在他面前,扳過他的右臉頰仔細地看。
「明天會不會消?」她問他,沒忘記他自己是個醫生。
「不會。」他放下書本答,有些心不在焉。
咬了咬下唇,她伸手再次扳過他的臉,直直地看著他的眼楮,溫暖、曖味的氤氛纏繞上她的眉睫。
她語出驚人,「我們來……親熱……」
「你需要安靜地睡一覺。」他的瞳孔以極快的速度收縮了,隨即他拿開她的手。
「我知道你會誤會,這不是我減少罪惡感的方式。是我需要,我覺得自己很需要你。」她需要他的體溫、他的保護。
「為什麼?」他問,指月復輕撫過她的鎖骨。
「生理需要。」她強硬地答,全身卻開始顫抖。他為什麼要問?她該說是因為她此刻覺得脆弱;覺得就快要萬劫不復;覺得再也走不回去而想印證他能讓她安心;覺得她在他手里是永遠跳不出的棋;覺得她無法逃月兌被他吸引的結局;覺得自己在……愛他?她,是快要愛他了?還是已經愛了很多?多到開始不去想公平不公平?
他眼里有快憋不住的笑意,手指卻溫柔地劃過她的臉頰。
「乖乖地睡。」他拍拍她的頭。
她看著他,默默無語。一種挫敗在體內發酵,以左胸腔為中心,漸漸散開。她依言背對他睡覺,卻在翻身躺在他身邊的時候,一滴有溫度的液體滴在他的手指上。
「甍甍?」他心髒開始奇異地緊縮。
「什麼事?」她壓住涌上喉嚨的酸楚,回答。聲音還是顫抖。
「怕你會冷。」他沒有點明,低醇的嗓音帶著慵懶的語氣講了一個可笑的理由。最後,他伸手抱緊她整個身軀,感覺到她的輕顫。
「關上……燈。」她困難地說出三個字,她已經在他抱緊她的那一刻開始決堤。
他反手關上床頭的燈,把她放進自己的懷里。靜謐的空間,只有她抑制不住的抽氣聲。他抵著她的發絲,無言以對,只能緊緊地抱住她。
兩年後的一個夏天,她在他懷里第二次脆弱。時間是,一整夜。
第六章
讓愛出走
離開和他一起生活了兩年的地方,從此不再有任何關聯,不再有任何交結。那一天,天氣陰沉,猶如她的心境。
原來打人耳光也是可以傳染的。
如果她是傳染源,那麼反倒被傳染到好像有點諷刺。如果要問那個傳染的媒介是什麼?據她估計,答案只有三個字︰龍、覲、行。
八月末的某一周末上午,暴雨成災,沒有停的趨勢,一道幕布似的天上之水沖刷著這座城市。他和她都困在了公寓里。
十點三十二分,她睡夠了本才從床上爬起來,穿著合身的白色短袖T恤加牛仔褲,光著腳丫子搔著一頭亂發在公寓里晃蕩。
「甍甍,把餐桌上的牛女乃喝掉。」剛剛單腳盤腿坐在沙發上按著遙控器,龍老大的聲音從書房傳了出來,還夾雜著翻動書頁的聲音。
她撇撇嘴角,踩著重重的步伐往飯廳里走。
龍覲行,她最近麻煩的根源。她猜得沒錯,助理里的那群八卦集團,果然在他接她下班的第三天早上,給了她十分「熱情的款待。」
那天夜里的崩潰給了她一雙腫桃眼,她不敢出去見人,于是罷工一天。等到第三天上班的時候,一群八卦女正擺好滿清十大酷刑的用具等著她。
抄起餐桌上的一杯牛女乃,她皺著眉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了下去。
是誰發現了這種東西?她暗忖。擱下杯子,她走回客廳,維持原樣按著遙控器。
「城區的萬勝路居民區于昨日發現一具燒黑女尸,經警方調——」凶殺,血腥暴力。看來該被雨沖走的還留在這里。她面無表情地按!
「小燕子,你不可以——」呵呵,她表情僵硬地傻笑兩聲。《還珠格格》,放都放爛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