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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飛煙未滅 第9頁

作者︰沙夜極

踏上大理石的大廳,她的手機適時響起。「妤甍,我已經看見你了。」是戚姐。

她退回到大門口,並向上抬頭,看見十八層樓上一截絲巾在風中飄蕩。居然有這種興致。

「戚姐,你不會想來個和拋繡球招親相似的東西吧。」她半眯著眼楮,長長的睫毛像一把扇子適當擋住了刺眼的光線。天空好藍。

「你這丫頭一張嘴真叫人又愛又恨。」銀鈴般的笑聲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戚姐,從現在起,你升級為我的衣食父母,我哪敢讓你恨。」她依舊仰望著藍天,只是這樣看著,就有一種莫名的情愫纏繞上心頭。

「你是說你對我的態度是格外小心了?」戚詠笙佯裝惱怒。

「何止是小心,我簡直就是提著五髒六腑和您講話。」這樣一片天讓她突然間移不開視線。最後一次像這樣仰望著藍藍的天,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好像都忘記了,只是視線再觸及這片藍藍的天時,已經物是人非。她月兌離了純真,卻老是懷念著年少時在藍藍的天下放著風箏的情景。那時她幾歲?七歲?十歲?抑或十六歲?那時的眼里的藍天,並沒有感傷啊。

「丫頭……丫頭?」

「嗯,呃?」她回神。

「怎麼了?」

「噢,對不起。戚姐,我在發呆。」是她心不在焉。

「對著天空發呆?」那邊是失笑的語氣。

「是,我在想,最後一次這樣看著藍色的天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話筒的那一頭也開始了沉默。

「戚姐?」這次該她招魂了。

好久,那邊才傳來深深的嘆息。「天,真的很藍啊。我似乎也忘了最後一次看這樣的天是什麼時候。」喔哦,她引起人家女強人的傷感了。這就是女人,不管身處何方、身兼何種職位,善感,是永遠都躲不掉的,因為寂寞。

成功如戚詠笙。三十五歲的女人,成熟女人的魅力、狐狸般的精明、博學多才,有她自己的格調和品位。她游移于各種商政界人士中,有她自己的一手。模爬滾打十幾年,她終于有了今天的成就,但卻早已退去了當年青澀與純真。于是那種單純地仰望藍天的日子,真的已經一去不回了。想起來總讓人覺得唏噓。

白天偽裝,她們可以是強者;夜深人靜的時候卻無處可逃,變成了最軟弱的人。嘆口氣,今天的感傷就到這里了。因為生活要繼續。

「戚姐。」她叫,「我現在上來了,收線了。」按掉電話,順便關機,她再次踏上大理石的大廳。仿佛是一切都恢復到了原點。

第四章

滯留的借口

她可以想像得到,就在幾十分鐘前,他還和他的某一女伴卿卿我我。而在此刻,他卻可以若無其事地親吻她的額頭。為什麼這樣的他,居然在他擁抱她時還會讓她感覺安心。

她一直都等著一通電話。

按經驗和常理,只要一到他出差的時間,就會有人找機會對她進行電話游說,而且通常主題只有一個︰離開我的兒子。但是這名愛子心切的母親似乎忘了一個問題,她和他兒子並沒有任何關系,而且她的兒子正怡然自得地同時踩著幾條船。這麼看起來,問題顯然不是出在她的身上。

但,出于一種調節的心理,她一直高度配合著那名母親的各種行為。同時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摻雜其中。她啊她,真是越來越變態了。

六月七日,還有兩天他就會回來的這天下午,如她預料般地接到了電話——「婁小姐,據覲行說你的考試已經結束了,所以我想我今天應該不會打擾到你。」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平淡有禮的語氣,和他兒子的形象蠻搭調的。都是屬于那種給人看似溫和卻難以靠近的人。

「對于龍夫人的造訪,小女子我一直都處于高度配合狀態,‘打擾’一詞是龍夫人言重了。」

「婁小姐,口頭上的語言能力我對你是望塵莫及,所以我不會自討沒趣。」

耶?那是誰沒事就說服一場來著的?輕笑出聲,想著這次大概是龍夫人對她的最後一次游說了。因為她已經想著要離開了。

「龍夫人,不介意見面談吧。」電話那頭沉默一陣後,表示同意。

約好了地點,雙雙收線。

*****

如果約那個老頭子來這個地方,估計他會用不置信的眼神看著她——避風塘,她也沒想到自己會往這種地方跑。

但是既然要約一個格調高雅、養尊處優,說不定也會品茶的夫人,當然不會拖了就直躥麥當勞或肯德基之類什麼的。不過要說起現在她這身的裝扮,應該是往麥氏或肯氏跑沒錯,可惜她約了上面用十五個字形容的龍夫人。

羅應薏走在大門處就看見了那個神態自得的女孩子。不可否認她是挺欣賞她的,或許覲行也是這樣被她吸引。只不過她終究是個希望兒子可以有個美滿家庭,並想抱孫子的普通女人。

婁妤甍,自始至終都是個不安分的孩子。

「嗨,您好。」她快樂地向她打招呼,看著風采依舊的婦人。

老實說,龍覲行有七分長得像他的母親。有著相似的五官,只不過他的輪廓要剛毅一些。但說到神態上,卻是大大的不相同。

相對她的熱情,羅應薏微微點了點頭,拉了張椅子坐下。然後簡單地點了茶水。

「現在離約定的時間還早,我以為我會早到。」她說。

「因為您有個有著若干原則的兒子。」她皺皺眉說。她指的是她兒子提前到的習慣。

「這是和覲行約會養成的習慣?」

聞言她笑了出聲,「龍夫人,您的兒子對我沒有您想的那麼浪漫。」

不會約會?羅應薏借著喝茶的動作打量著她——這丫頭懶散得自成一派,有了她自己的風韻。依舊是T恤加牛仔,配上她介于天真和成熟的神態,有著不尋常的效果。

她長相清麗,像現在綁起馬尾的時候還有一點清甜的味道。她不是那種讓人驚艷的大美女,卻讓人越看越入迷。

「龍夫人一番打量之後,有什麼結論。」她笑吟吟地問。

羅應薏輕咳一聲,「你和覲行相處的時候也這麼牙尖嘴利?」

「如果龍夫人認為睡覺也可以講話的話,我的答案才準備公布。」

「你是說,你和覲行——」難道這就是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嗎?

「就是您所想的,我並沒有到那個足以牽絆到你兒子的分量。」倒是他有可以牽絆她的分量。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還和他在一起。溜出口的問題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這個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孩子是否是她看上去的那樣?騰起的水蒸氣阻隔了對面而坐的兩人的視線,恍惚間她看起來有種悲傷的色彩。

她無言地搖頭笑著,端起一杯茶,按婁老爺子氣得跳腳的方法灌了下去。

「我爺爺最恨我這樣喝茶。」她說,「可是我認為,茶的功效就在于解渴。或許這是太現實的意識。」

是她太現實,可她何嘗不想擁有那種種遠離現實的夢幻,可是沒有人會允許的。她注定就是一個俗氣至極的人,對不食人間煙火無能為力,只能搖頭嘆息。

「那為什麼不直接喝白開水?」羅應薏問。

「因為放在同一個桌子上,我能看見的,只有裝飾精美的茶。」她聳肩。

「我是不是該說覲行就是這麼一杯茶,你知道他的價值,卻還是就這麼一口喝了下去,沒有好好地品嘗,因此你也不會為他著迷,有的也只是在口腔的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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