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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飛煙未滅 第1頁

作者︰沙夜極

楔子

情願

我情願化成一片落葉,

讓風吹雨打到處飄零;

或流雲一朵,在澄藍天,

和大地再沒有些牽連。

但抱緊那傷心的標志,

去觸遇沒著落的悵惆;

在黃昏,夜班,躡著腳走,

全是空虛,再莫有溫柔;

忘掉曾有這世界、有你;

哀掉誰又曾有過愛戀;

落花似的落盡,忘了去

這些個淚點里的情緒。

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

比一閃光、一息風更少

痕跡,你也要忘掉了我

曾經在這世界里活過。

—林徽因《情願》—

在他的世界里,我該是一陣飄過即可遺忘的輕煙。

在他的世界里,無數個人或事經過,卻沒有漣漪。

在他的世界里,我沒有奢望永生。

在他的世界里,我只想瀟灑地來去。

他,可以微笑搖頭,可以淡淡地忘卻。

我們光影背離,我得到我想的,卻失去了種種擁有的借口。

我的心很小,真的。

只是渴望仰望頭頂上那片純粹的藍天,但,卻做不到。

因為當我抬起頭來的那一天,它卻成了灰色。

原來,它也在失落著。

那,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第一章

沒有愛情?

她抬頭仰望。無論多遠,那片罩在她頭頂的天,依舊是灰色的。似乎什麼都看不見。像所有沉淪著的人一樣,什麼都看不見。

銀灰色流線型跑車奔馳在寬闊的柏油路上,它速度不緊不慢地奔跑著,一如駕駛它的那名男子現有的神態。

濕漉漉的四月風吹著駕駛座里那名俊美男人層次分明的頭發,一縷較長的發尾隨風揚起。他神情淡然,嘴角微微揚起,而眼中的光亮卻可以吸引一切外在的注意,像是光與影的背離。

在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下,那一小點銀灰色化成一道好看的光影,順便濺起點點水花來。

將車輛從高速公路轉下來,駛入了市區,看著眼前兵荒馬亂的景象,他明白,是陷于塞車高峰期了。早上七點五十分。都市的大街已經是喧鬧不已,這個地處南方濕潤地區的城市陰雨綿綿。汽車喇叭的鳴叫聲在他前面響起。前面一輛黑色小轎車顯然是受不了這種挪動不了的開車方式,于是添亂地摻上一腳。他玩味地揚高眉角,最後的情緒化解成了蕩漾在嘴邊的弧度。他不趕時間,只是有若干原則。但是踫到這種塞車的場面,即使有若干原則也無濟于事,惟有等待而已。

手搭在方向盤上,隔著半開的玻璃窗,他圓銳而不犀利的視線游移在不遠處的公車站牌,看著那些在清晨神志未清醒的麻木人群,看著他們的神態。

持續中的雨水淅淅瀝瀝地打在他的車窗上,漸漸模糊了視線。

轉過頭,他把視線拉回前方,只是余光似乎被什麼牽引住了。深邃的目光如星子般地在黑暗交錯後,他再次看向車窗外,炫目的黑眸散發著不可思議的光亮。片刻後,他勾勾嘴角,懶散地將手臂半掛在已經完全放下的車窗上。

他找到獵物了——至少他臉上饒有興致的表情這麼顯示著。

*****

百無聊賴地打了一個哈欠,婁妤甍目光呆滯地看著雨傘外的天空。一層層的灰色雲片暗沉沉地擠壓下來,連帶點著暈黃路燈的街道就快要也這麼灰暗下來——梅雨季節。

婁妤甍抖抖傘上的水珠,視力所及的範圍是由車輛組成的一條長龍。沒頭沒尾,也沒有公車的半個影子。嘆口氣,依舊半靠在車牌上,她繼續憂郁。雨滴不斷地打在她的淡藍色雨傘上,突如其來的緊迫感讓她低頭不動聲地皺眉。有別的氣息滲入了她的個人世界里,例如由遠而近、最後停在她腳前的那雙皮鞋,似乎很眼熟。

她順著那雙皮鞋,將視線上移,卻沒有耐性地直接跳到來人臉上,頭部也隨之上揚十度。最後再下落十度,平視入侵者的肩——

他淋雨而來,像一尊神一樣,突兀地屹然在她的世界。不容她抗拒,就像三年前他的出現,身後是蔥郁的背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閉目假寐。

「我在等車。」她老實交代,順便踮起腳把雨傘向他的方向挪了挪。看著細細的水珠滴在他鐵灰色的西裝面料上,很快消失不見。

「我知道。」他說,自動接過撐傘的工作,熟練地摟過她的腰身,向他的目的地走去。于是,在上一秒還是等車的同道中人艷羨的目光下,她跟著他的步子,鑽入了他依然陷在長龍陣里的銀灰色跑車里。

坐在副手座里,手指摩挲著微濕的褲腳,婁妤甍視線飄忽地看著他優美的側臉。突然,伸出手,她把玩著他頸背的發尾。「你頭發濕了。」她陳述事實,下頷擱在他的手臂上。有得坐就不站,有得躺就不坐,這是她的原則。

他側過頭,用視線把她網羅,大大的手掌隔過中間的排檔,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懷里。「去學校,嗯?」下巴抵著她的青絲,他問。

「嗯。」放棄了他的發尾,她把玩他的衣角。微濕的褲腳貼著他昂貴的西裝褲,她壞心地再靠近一些。

覺察到她的小動作,他輕笑出聲,目光閃爍,加重手臂的力道,把她緊緊箍在懷里。她不語,靜靜靠在他懷里,听著打在車窗上的雨聲,數著他緩緩有力的心跳。像是,相依為命。

他們不是情人,也不是男女朋友,卻是擁有最親密關系的同居者,從未提及到愛。就是這樣,就是這樣而已。在那套舒適的公寓以外,他們互不干涉對方的私生活。就這麼生活著,沒有未來,沒有承諾,只有過去和現在——三年前遇上的他,龍覲行——一個注定讓她墮落的男人。于是,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淪陷。未期許的明天,似乎沒有光明。

放開他的衣角,她反手環上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那個怎麼樣?」她問他。說的是醫學研討會。

優秀如他,三年前從X大醫學院以優異成績瀟灑地畢業,沒砸了他們家世代醫學門第的牌子。然後順利地進入有些家族化了的醫院里。三年的時間,他從優秀的畢業生變成了優秀的大夫,應邀參加了在鄰市的醫學權威級的研討會。惟有她,因為想當書蟲的念頭,繼續爬上了讀研的路程,過著一成不變的學生生活。

「比我想的還要順利。」他輕啄她的發際,看到前方的車隊老牛拉車般地緩緩向前,放她回座位,執起了方向盤。

「你的演講在上午九點,我以為你會晚一點到。」慢慢移動的車身,晃過一個又一個的行人。她目不暇接地打量他們,說得漫不經心。

「我習慣早到。」他抽個空看她清麗的側臉。一如記憶中的甜美輪廊,只是她開始漸漸地收起她的天真,不會再像三年前那樣囂張得肆無忌憚,也不會那樣看似單純——她連單純的假象也開始一並收起。那個公然闖入學生會,自動自發吃午飯的她,已經不見了。

之後的空氣里,有著讓人心醉的靜謐,和車外喧口囂的車水馬龍有著不可思議的協調。仿佛本該就是鬧中取靜的兩個人。之所以加「仿佛」,是因為中間有個原本不屬于安靜一族的婁妤甍。

「今年夏天過後,有什麼打算?」注意著難得疏松的路況,他問。不帶任何目的,其實對于答案他有七成的把握。共同生活三年,要知道她的脾性不難,只是在剩下的三成里,他不知道她。

「你還真不愧是你媽的兒子。」她笑出聲音,食指在玻璃上畫著他影印出的輪廓,「這個也能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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