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先帝留給你的保命符。」太皇太後閉眼吁息。她以為當初兒子沒把皇位留給安書是保護他,沒想到他是為了給安書更多的自由與寵愛。「不說別的,光是世襲罔替那條,你可知道那是開國的王爺們才有的榮寵?」
「孫兒知道,可孫兒不在乎。」安書打定主意,叩首一拜。「請皇嬤嬤燒了它,安書只求可以娶喜歡的女子,平平淡淡地過一生就好了。」
听著他的肺腑之言,太皇太後握緊那聖旨,只覺得心亂如麻。「夠了,你回去吧!今日我不想再想這事了,走吧……」
安書見她閉目不語,知道兩人談話已到盡頭,若再多說,絕不會讓事情更有轉圜。「是,孫兒領旨。」
常常地再一叩首,安書便撩袍起身,推出了殿外。
殿外,齊琪格正好要入殿。「王爺吉祥。」
「舅母免禮。」安書內心煩憂,只能勉強微笑打招呼。「對不起,讓舅舅為我受了傷。」他昨日已經告訴過齊琪格,費揚古在雲南受傷的事,然而見了面,他還是覺得愧疚。
「沒關系,王爺,我了解他。想當日若是王爺受傷,那他肯定會自責死的,那還不如他自己受點皮肉痛。」齊琪格在他面前倒是寬了心,知道他平安便好。
然後她仔細瞧安書,見他比自己還擔憂,不禁問︰「王爺,你剛從里頭出來,姑女乃女乃怎麼了嗎?」
安書看她,想起她是太皇太後娘家的格格,忽然心生一計。「舅母,我有一事想請舅母幫忙,不知舅母肯不肯?」
他現在是多說無益,皇嬤嬤肯定不相信無瑕的好,但若能讓齊琪格幫忙,或許能有好處……
齊琪格秀眉一挑。幫忙?她最喜歡幫忙了。「王爺有事盡避說,再難的事,齊琪格也一定想辦法做到!」
***
雖然距離太皇太後的壽誕還有幾日,但慈寧宮里早已陸續送來四方賀禮,王宮大臣們紛紛為太皇太後上表祝賀。
爆人們負責打開賀禮,一件一件讓太皇太後過目,可是太皇太後正為了安書的事煩心,連索蘇額也為了保護嫁入富家的女兒不被富祥的案子拖累,找皇後來求她,弄得她對這兩件求情頭疼欲裂,毫無過壽的心情。
于是一堆美玉珍寶都入不了眼,每一件都揮手撤下。
一旁陪伴的齊琪格眼觀四方,直到那幅框裱好的「春風面」呈上來時,她終于出聲喚她老人家。」姑女乃女乃,您瞧,這繡品好眼熟!」
太皇太後目光一瞥。「齊琪格,這分明是安書的畫,什麼繡品?」
「真是繡品啊,姑女乃女乃。」齊琪格命人拿上前來。」您瞧!真的是啊,有人照王爺的畫,繡了一模一樣的繡品呢!」
待繡品拿近,太皇太後起身看清楚模樣,也不得不吃驚這繡品的技藝之高、揣摩之細。」這是何人所繡?」
「姑女乃女乃,這是王爺的賀禮,不知道誰人所繡,不如叫王爺來問問?」
太皇太後心里有準,必是那姑娘的手藝。「免了!」
「姑女乃女乃,怎麼免了?這麼漂亮的繡品,不知道是哪位蕙質蘭心的姑娘所繡,多可惜啊!萬一她是個天仙怎麼辦?」
「她若是天仙,我倒也省心了,只怕她是個凡人,逃不過七情六欲。」太皇太後想想,的確是該見見那女子,看看她是否真那麼好,連自己選的格格都不如她。
「齊琪格,不如你陪我去吧。」
「姑女乃女乃,去哪里?」
「去榮王府,我要見見那個女子。」
于是太皇太後交代了要隨意簡出,便與齊琪格換了身衣服,坐轎出宮,來到榮王府。
三元人在府里,一見太皇太後來了,充滿驚慌。「奴才給太皇——」
「不用請安了。」太皇太後制止他。」三元,那位君姑娘在何處?」
「在內院,與她弟弟同在一塊兒。」
「我想跟她說說話,你不準泄露我的身分,只管引她到花園見我,知道嗎?」
「。」
齊琪格陪著她老人家走向花園,奇怪地問︰「姑女乃女乃,為何不讓她知道您的身分?」
「她若知道我的身份,只怕不免猜測顧忌,很多我想听的話便听不到了……」
太皇太後沉吟,一會兒,只見無瑕獨自來到花園,像是在找人的模樣。
「無闕,你跑去哪里了?」她不過轉身一下下,房里的無闕就不見了,她擔心得不得了,只怕不知道會闖到何處惹禍。
她走進亭台,正好迎見太皇太後與齊琪格,雖不識得她們,也只當是王府的客人親戚,趕緊行禮發問。「對不起,請問有沒有看見一個小男孩,十歲左右?」
「男孩?剛剛見過。」太皇太後仔細打量她,見她秀麗端雅,亦有大家閨秀的氣質,想必就是安書心里的人了。
無瑕忙再問︰「請問兩位,那他往哪里走了?」
太皇太後微笑解釋。「他說口渴了,我便告訴他哪里有水喝,要他等等喝完了水回來,陪我聊聊天。」
「是嗎?」無瑕聞言安心,于是也想在此等待。「那麼,容我在這兒一起等他吧。」
太皇太後對齊琪格使抹眼色,齊琪格立即問︰「姑娘,我是王爺額娘家的親戚,好像沒看過你,你是哪位?」
「我……」無瑕一時不敢妄答,怕給人留下把柄。
太皇太後見狀開口。」我听說王爺從江南帶了個喜歡的姑娘,莫非你就是那姑娘?」
「不!我跟王爺不是那種關系……」她立即否認,不敢讓人誤會她與安書的關系,不想給他惹麻煩。」我只是個罪人,正在等著王爺發落……」
「姑娘何罪之有?」
無瑕如同已練習了千百次地承認。」我陷害了朝廷命官,是死罪。」
「那就沒錯了,我听說王爺喜歡上的那姑娘,正是與富祥串聯的繡坊女子,還听說王爺為了她,跑去跟太皇太後求情,連命都不要了——」
「什麼?!」無瑕聞言氣息一凜,不得不攥緊胸口衣服,才能穩住自己騷亂的心跳。」您說王爺做了什麼?」
「王爺去找太皇太後求情,還說他非那女子不娶,若太皇太後不成全,只管把他的命一起拿去。」
「怎麼會……」听清楚她們的話,無瑕的小臉也完全白了,好似是她親手索了安書的命,而不是太皇太後……是她拿刀讓他去自罪的……
她目光惶然,隨即乞問兩人。「那麼太皇太後怎麼做,她對王爺降罪了嗎?」
「不知道,不過大家都說太皇太後生了大怒,以為他為你連規矩都不管了,氣得想把他送進宗人府……」
無瑕想起費揚古曾經跟她說的,一旦送進宗人府,安書不只王位難保,連性命否有危險。」不可以……絕不能讓王爺去哪里……」
她該怎麼辦?她那麼努力想要逃開他,可最後還是連累了他,她好後悔自己的沒用,好後悔沒有早一點離開他,好後悔繡坊大火那晚,她竟貪了他的愛,沒能把他推得遠遠的……
都是她害了安書,他不該有罪,應該死的人是她……
「不行!我要見太皇太後,我才是真正的罪人,我昧著良心陷害了鄂大人,後來又因為富祥的威脅而偷了王爺的玉印,捏造假奏折,我罪無可赦,太皇太後不能用王爺的命來替我,她大可只取我一人之命……」
「你說……那假奏折的印子是你偷的?!」
「是,王爺為了包庇我,肯定什麼都沒說,不過真是我偷的,我願意認罪,不為原因作解釋……」
太皇太後見她為了安書願意坦誠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罪,不免對她暗生訝異,對她的傻也心生憐惜。「既然你想救王爺,不妨听我一語,不過你若救他,便得犧牲自己,這樣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