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玉印是我交給李管事的,是我做了富祥的幫凶——」
第9章(1)
「為什麼?無瑕。」安書沒想到會听到這番話,俊容震驚。「告訴我為什麼,你是不是被富祥威脅了?」他英眉皺起,認為其中一定有苦衷,她不會無端地做富祥的幫凶。
「你出兵前一晚,富祥抓了無闕。」無瑕的目光不在他臉上,只隨著她的話越垂越低。「他拿無闕的性命威脅我,我為了救無闕,所以答應與他狼狽為奸。」
安書一轉驚惶。「既然他抓了無闕,為什不不告訴我?」如果是在他出兵前一晚,他應該要知道,如果她告訴自己……
「告訴你,來得及救無闕嗎?」除了李管事,她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是富祥的眼目,何況只要當晚李管事沒把信送出廣州,富祥就會殺了無闕,她怎麼能冒這風險?
「我想了又想,只能照富祥的話做,因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比得過無闕的命。」無瑕抬眼望他。「就算是你,你懂嗎?」
她眼底的冷令安書凜息,突感陌生。「無瑕……」
她卻避開他想要深探的視線,主動請罪。「無瑕承認罪行了,請王爺把李管事連同我一起抓起來,與顧當家、劉巡撫一起問罪吧!」
「我不會辦你,就算你真做了那樣的事,我也不可能讓你供罪!」
「不讓我供罪,怎麼辦李管事?」無瑕反問。「無瑕對自己犯的錯事沒有後悔,就算利用你也沒有愧疚,王爺不必徇私,就把無瑕當成罪人抓起來吧……」
她不想讓他再對自己好,因此拼命認罪,只有她將自己打入地獄,他才能把她當成罪人看待,她也才會認清自己是多麼卑微的一個人,她配不上她,不該再對他有任何留戀……
「你這樣跟我認罪,為的是什麼?」安書英眉深鎖,探究她的目光一次比一次凝重。「想要我相信你有罪嗎?只要你有罪,我就得審你,任由國法處置你?」
他越想越心寒,不是對她的罪行,而是她的意圖。「你想要我對你無情……為什麼,無瑕?」
她快受不了了,他越是看透她,她就越心痛,他不應該這麼諒解她,不應該這麼對她好,讓她越來越覺得舍不得他……
當心痛加劇,她也用力掙開安書,往後退了一步。「夠了,王爺不想辦我也成,我可以去跟鄂大人自首,讓鄂大人來辦我!」
安書早一步抓住她的身子,阻止她走出房門。「你在逃我,無瑕……我覺得不可能,可是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他的聲調不再懷疑或驚訝,突然變得傷痛。「為什麼逃避我?你在顧慮什麼,讓你寧可認罪也不願跟我在一起?」
他的柔軟和傷痛也觸動了無瑕脆弱的心,她明明想堅強地做個壞人,證明自己的卑鄙,卻只是像個受害者,任由愧疚的淚水從眼眶溢出……
她的淚證明他是對的,她有事瞞著他,那才是她犯罪的主因。「告訴我真正原因,無瑕,你明知道我放不開你的……」
「沒有原因。」無瑕忽然回過神,因為他那句「放不開」,再度讓她驚覺自己的存在對他有多危險。「我是兩害相權選其輕,反正我誣陷鄂大人在先,罪行不止這一條,所以才會不在乎地替富祥做事……」
兩人的爭辯又回到了原點。安書瞪視她,清楚她什麼實話都不會跟自己說,他既對這樣的她生氣,又對她充滿了心疼,種種情緒糾結,逼得他要透不過氣。
「好……我懂你不會說。」她不說,但也別想他會順她的意。「不過我不會讓你去自首的……三元!」
奉命守在外頭的三元緊張地沖進來。「奴才在。」
「找人給我看著君姑娘,不準她出房門一步,誰也都不能見!」
「……」
他再度轉向無瑕。「我會想辦法先保護無闕與杜家人的安好,然後再把李管事押起來,你不必擔心他們。」語畢,他轉身跨出房門,決定先去處理李管事與無闕的事,也讓兩人好好靜一靜。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無瑕終于斂下故作堅強的表情,虛軟地跌坐在地。
為什麼她不能演得壞一點,為什麼要哭,為什麼騙不了他?
***
為什麼……他也那麼在乎她,就是不願意放開她?
無助地用手圈住自己,她只能在淚水中,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
待安書命三元帶人先行趕回蘇州保護無闕等人,他便下令押上李管事,帶上無瑕,在鄂海派出的兵馬保護下出發北上。
安書與無瑕面對面並坐在一輛車里。自出發到離開廣州境內,無瑕沒跟他說過一句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依然不願對他敞開心房。
直到他忍不住開口。「無瑕,等回到北京,我會讓你以證人的身分秘密作證,只要你照我的話做,皇上他不會怪罪你的。」
可是她還是堅持自己有罪。「無瑕可以上堂,如果需要與顧當家等人對證,我願意這麼做,何況鄂大人被我陷害兩次,我沒理由還躲起來不為他說話。」
「富祥等人罪證確鑿,我已搜集他們的罪證,你不需要非跟他們對質不可。」他在蘇州時苦心搜證,都是為免她成為唯一的人證,如今事證歷歷,胡管事的自白書、富祥給顧當家的江寧府白銀、還有劉全章的私藏貢繡……她不再是唯一證人,他有得是機會讓她在案子里化小,讓她單純成為無辜的受害者。
「王爺應該公事公辦,如果連只是幫富祥通風報信的李管事都是階下囚,無瑕的處境也該跟他一樣。」
「你——」她還是要他交出她,她想逃的想法仍然沒變!「明知我在保護你,你就是不肯照我的話做嗎?」
無瑕垂眼,不想被他發現自己的哽咽。「多謝王爺保護,可是無瑕衷心對不起鄂大人,不能推卸責任……」
「你就舍得對不起我?」安書的聲調冷了一分。明知他不能失去她,可她偏偏要逃……他以為她會想明白,可她還是這樣讓他心痛而急。「明知我不肯讓你面對那些,你卻拼命想認罪……你在逃,為什麼不告訴我理由?」
她抬起眼,望向他不解的視線。她的理由……就是為了他,可是她怎麼能說?
「王爺想知道理由?如果我說了,你就會成全我嗎?」如果非要一個理由,那她也可以尋出一個來。「我想回蘇州守著無闕,所以想逃,但怕王爺不肯放手,我想親口為自己求情,皇上若可憐我,也會赦免我的罪,讓我返回蘇州重建繡坊吧?」
為了無闕?!「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嫁給我了?」
「經過無闕的事,我明白他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為了他,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如果王爺真舍不得我受罪,那麼請求王爺放我自由,待此案了結,讓我可以到蘇州過原本屬于我的日子,無瑕定會感激一生……」
安書終于明白她的意思,她的確是不想做他的福晉了。「如果是為了無闕,大可以接他來北京同住,你也可以往來蘇州……」
「看來王爺並不想成全我。」她淡然迎視他的執著。「那麼還是讓無瑕親自跟皇上說明,求得隆恩……」
「我明白了,你想認罪是因為不想嫁給我……」安書神色冷靜,仿佛看透了她虛晃的借口。「可是你說是因為無闕……這個我沒辦法相信。」
那日兩人尚未到達廣州,在汪洋海上,她早答應了自己的求婚,那時的欣喜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雖然無闕的遇劫令她心寒恐懼,但絕不至于讓她為了守護他,而選擇悔婚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