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慈峰。」
彼世殘的回答並沒有讓司徒流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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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姊,不知道大姊能不能順利完成任務。」
恨天樓里的機關重地,堪稱組織中樞的「水月廳」中,一名二八年華的白衣少女優閑地喝著茶。
「還說呢,小妹。」坐在少女對面,一位眼神擔憂的黃衣女子嘆息著說:「這次對手可不是尋常角色啊!」
黃衣女子較少長兩歲,善良文靜的她不像大姊司徒流鏡剽悍,心軟的司徒流娟不習武術,獨擅輕功,在姊妹里是武功最差的一個。
「任慈峰?我看他沒什麼大不了嘛!」
白衣少女淺淺一笑,唇角彎成一抹無邪的弧度,天真純稚的少女氣息仍留存。她是司徒家三女,司徒流月。同時也是恨天樓的總參謀。
「如果出戰的是小妹,我也不用這麼擔心了。」
「二姊這不是小覷了大姊了嗎?」
「大姊不像你那麼不擇手段,毒、蠱、媚術樣樣都來,她是真刀真槍去拚命,對象還是武功最高的任慈峰!」
「誰教她死心眼,一味崇信動刀動槍。」司徒流月又笑了,一種讓人打從心底不舒服的詭異笑容,「只要能殺人,何必拘泥手段?用刀殺人,死者還要受皮肉之痛,不像用毒有時還能讓死者死得很痛快呢!不是嗎?」
司徒流月升為參謀才一年,卻因手段高明多變,任何委托不但做得快又令雇主滿意,以十六歲之齡成為恨天樓次席殺手。
武功稱不上頂尖,但與天俱來的聰慧多計,及天性中的冷酷無情,使司徒流月理所當然坐上總參謀之位,在組織里地位僅次于司徒鷹。
「我有時候真怕你,竟能若無其事說這種殘酷的話。真不懂大姊和你為何能漫不在乎的殺人。」
「我才不了解二姊不想殺人的心態呢!要知道恨天樓不養無用之兵,若非你爹的女兒,早活不到今天了。」
「殺人……我做不到。」
照理說長年耳濡目染,司徒流娟早該雙手沾染血腥,不知怎地,她卻下意識逃避殺人這件事。恨天樓中,沒奪過半條人命的只有她。
正如司徒流月身所言,沒有殺人能力的人無法在恨天樓存活下去。因此,組織對于染上重疾者,一律立即斬殺!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爹老愛掛在嘴上的口頭禪,你不記得了?二姊。」
「再清楚不過了。」
「那就好。」司徒流月點點頭,道:「爹癱瘓在床整整兩年,我還以為太久沒听爹的教誨,二姊把爹以前說過的話全忘了。」
「我哪敢忘記爹的教誨?三妹不要胡說。」
「爹不能理事的現在,恨天樓的命運就掌握在我們姊妹手上了,二姊也該爭氣點,否則恨天樓總有一天會落入顧世殘手中!那怎麼對得起爹!」
「顧總管?不會吧……」生性純良的司徒流娟很少懷疑別人。
「不是我說你,如果爹像二姊這種個性,恨天樓早垮了!」
司徒流月和司徒流娟相反,認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不值得信賴。
「顧總管在恨天樓十多年了,看著我們姊妹長大,爹對他也十分倚賴,行事又穩重,三妹還有什麼地方要懷疑他呢?」
「就算告訴你,你大概也只當我在說顧世殘壞話。」就算親如父母姊妹,司徒流月還是抱持三分戒心。
殺手基于環境因素大多不輕易信人,司徒流月更有過之,不是「不輕易」,而是「從不」信賴任何人。
「你連我也不相信。」司徒流娟嘆息。她非常了解司徒流月的想法。
她有與父親司徒鷹如出一轍的多疑個性。
「相信人?到時候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司徒流月冷哼。
像流鏡大姊這種不變通,或流娟二姊那般天真溫和的人,能活到現在算是奇跡!幸好組織里這種人不多,否則恨天樓早被拖垮了。
「總之,二姊多少該為組織出點力,這麼大了,也該回報爹養育栽培之恩吧!」司徒流月接著說。
「我……盡量努力看看。」
「好了,別再擔心大姊,區區一個任慈峰難不到她的。」她相信大姊的刀法,也明白司徒流鏡不會流于感情誤事,何況在恨天樓中還居首席之位,哪位部屬不崇敬大姊三分?
然而,任慈峰比以前遭逢過的敵人都要來得強,硬踫硬上,大姊佔得了上風嗎?即使她身負絕代神器乾坤刃,對方身上也有戰天戩相抗啊!
司徒流娟突然後悔,在司徒流鏡出發前沒有和她好好話別一番。
她只能暗暗祈禱,這一別不要成為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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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家村,距離鴻聞山莊足有三百里之遙的祈家村,位居終南山之東,居民以打獵農耕維生,鮮少與外界接觸,是個封閉自足的小村落。
由于四周風景宜人,民風淳樸,路經游客莫不稱贊此地為桃花源,「與世無爭」正是祈家村全村百余人最佳寫照。
維持數十年不變的平靜,卻在一個月前被一群遷移至終南山的強盜打破,這些強梁們打家劫舍破壞安寧不說,甚至凌辱村中閨女為樂,因怕名節受損而上吊自盡者已達十多人。
村長祈庚農在村民乞求下,透過路經祈家村的旅客向鴻聞山莊求救,希望莊主宋鴻武派人鏟除這批惡盜,還他們原本安樂的居住環境。
深知此事嚴重性,任慈峰在向宋鴻武表達前往馳援當天夜晚,一人一騎快馬加鞭離開鴻聞山莊。
奔出數十里後,天色已亮。一夜未闔眼,任慈峰沒有停下歇息的意思,邊駕快馬疾行,邊盤算前往祈家村路徑。
他現在走的是官道,沿路客棧茶鋪不絕,對旅行者來說相當方便,問題是行至百里以後會面臨的雙叉路口。
左途經雷鳴山,地勢險峻難行,無法避免露宿郊野的命運,好處是路途較右側道路近,可以較早到達祈家村。
右側是平地通路,沿途經過兩個城鎮,以及名勝「情湖」,若選此徑,則趕路之余不但可以欣賞沿途美景,亦無餐風飲露之虞。
兩條叉路最後還是會交集,交集後的官道直行百里便是終南山。
若此行僅是出游賞景,任慈峰會選擇右方,如今為了爭取時效,慢一步抵達,受害者可能就多增一人,他勢必得走左邊雷鳴山。
盤算完畢,任慈峰見前方路旁有個小茶鋪,打算打尖休息及讓座騎歇口氣。
「客倌一大早趕路啊?來點什麼補補元氣吧!」
茶誧很小,只有一個伙計看店,伙計一見任慈峰進來,立刻笑著迎上。
「你這兒有什麼就上什麼,等會兒幫我打包一些干糧,我要連夜趕路。還有,打點打點我的馬,跑了一夜呢。」任慈峰和氣的說。
出門在外,任慈峰不挑剔什麼。看著伙計額頭沾著汗珠忙里忙外,任慈峰臉上不禁有了淡淡笑意。
為了生存,努力揮汗工作養家糊口,百姓們安逸和樂的生活,這是他最喜歡見到的景象。
因此,他絕不能原諒那些不勞而獲,憑借武力掠奪的人。那些人必須從世上消失!
怒火在任慈峰眼中燃燒,如果終南山那批強盜有千里眼,看到他這副吃人的目光,大概會嚇得落荒而逃吧。
選擇雷鳴山還有另外一個理由--可正面迎擊司徒流鏡的襲擊。
右邊道路沿途居民、旅者皆多,若在城鎮動武,最大的受害者是無辜的居民。任慈峰白認有好生之德,但他相信司徒流鏡未必有。
恨天樓……這三個字一出現在腦海,任慈峰就有一股說不出的煩厭之感。
對他來說,恨天樓是萬惡之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