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芯宜慢慢踱步,通過管理員站時,向管理員問道︰「有沒有看到楚昊啊?」
「楚先生啊?他好像在六點時就離開了!」
「他有交代他去哪里嗎?」
「嗯……好像沒有哩,杜小姐,有急事出門啊?」管理員看著杜芯宜連皮包都沒帶,一身輕便的衣裝,像是臨時有事的樣子。
「呵,才不是呢,我要去爬山。」
「爬山?」
「對呀,啊,你看到那座山丘沒?」杜芯宜指著不遠處的圓形山的說道。
「喔,那是‘相思丘’啦!」
「‘相思丘’?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呀?」
「杜小姐,你不知道啊?那里全是墳墓,埋的都是住在這個社區的名人高官所思念的親朋好友哩!大概是探視較為方便吧,愈來愈多的名人高官將死去的親友埋在哪里,久而久之,外界就為那個山的命名為‘相思丘’了。」
「原來是這樣子啊!」杜芯宜點點頭。
「那杜小姐,你要去爬喔?」
杜芯宜心頭一驚,她要去的山的竟然是一個墓園?
「反正我沒去過嘛,就隨便逛逛了。」
「那……就再見啦!」奇怪的女人,知道是墓園,還要大清早的去逛?
「嗯,再見!」杜芯宜听到「相思丘」是墳墓,雖然心里有點兒毛毛的,不過大白天,應該沒什麼吧?
她略顯遲疑地一步一步緩慢地朝著「相思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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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順著石砌的行人步行階梯緩緩爬上山的,站在山的的最高處,她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卻驚訝地看到一輛黑色敞篷車停在那窄小而有序的停車空地里。
「咦,那不是……」好像是楚昊的車嘛!不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她躡手躡腳地走進華麗的墓園,東張西望的盼望能看到一個人影,畢竟這里再怎麼漂亮,還是墳墓呀,她可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兒。
在杜芯宜邊走邊看,左右張望之際,正如她所願地看到一個人影。「他……不是楚昊嗎?」他果真在這里!她悄悄地走到他身旁,瞧瞧他究竟在做什麼?
一片靜默,除了蟲鳴鳥叫聲之外,只有略帶寒霜的北風吹過。杜芯宜順著楚昊眼神的投向看去,那是個雕刻精致的長方型白色大理石碑,碑面刻著簡短的三個字「紀艾楮」,而碑前擺著一大束紫色郁金香,應該是他放的吧?杜芯宜偷望了一下楚昊的臉,兩行明顯的淚痕印在他俊美的臉頰上,難道他……在哭?
「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吧?」她小心翼翼地詢問著楚昊。今天的事挺不尋常的,他一大早就出門了,原以為他又上哪兒去泡妹妹,沒想到他竟然是到這里。
楚昊半晌不答腔,眼楮直直地看著石碑,兩行如泉涌的淚水更加不可抑止,雙膝不听使喚地跪在碑前,他痛苦地點點頭,示意對她的回答。
兩人在石碑前佇立良久,山腳下浮動的人潮車聲又活躍起來,對這些熙熙攘攘的芸芸眾生而言,今天,只是個再尋常也不過的日子。
「我很愛她。」他突然間用略帶沙啞的嗓音說著。
杜芯宜久久凝視著石碑,淡淡地說道︰「告訴我你們的故事。」
楚昊用手溫柔地模著石碑,緩緩地說道︰「我認識她時才十六歲。她是仁信高中的女學生,而我那時正在念特殊教育學校……」
「特殊教育學校?」她驚訝地提出疑問,什麼特殊教育學校?
「我以前是……啞巴。」
「啞……巴!怎麼可能呢?」听到這個更震撼的回答時,杜芯宜以為自己耳背了。
「我十歲時有一次在騎馬時,馬蹄踩到了一根長鐵釘,失去控制,而我就被摔下來了。當我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里。有醫生說大概是受到驚嚇,也有醫生說我摔下馬時是頭先著地,摔壞了大腦中控制說話能力的語言區;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從此以後我就無法說話,聲帶就是無法發聲。」
杜芯宜專心地聆听著,楚昊繼續說道︰「所以我就讀于特殊教育學校,在那間學校里前前後後共待了八年。」
「那你就是在念那間學校時認識她的嘍?」
「對。我們的學校間有一些公車可直達,仁信高中下一站就是我念的學校。」
「你怎麼認識她的?」
「有一天,我放學後走到校門口時,她拿了一封信,快快地塞給我,一言不發地就跑走了。」
「嘿,你太招搖了吧?沒事會有女孩子送情書給你?」杜芯宜露出笑容說著。
「我原本也以為是情書,但一打開,卻是一張畫,一張素描。」
「素描?」
「畫著我的臉的素描。」
「真是特別呀!」
「我對她印象極為深刻,她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寫了一堆不知道從哪里抄來的情書,反而是畫了一幅畫給我。記得我在那個年紀時,最喜歡的就是美術課了,我也很喜歡畫畫。」
「哦,原來是這樣。那後來呢?」
「她很有耐心,每天都在放學時刻準時地在校門口等我,她總是送我一張紫色的信封,上面噴灑著郁金香的花味……」
「所以你就知道她喜歡紫色的郁金香?」
「嗯。」
「哦……那上次畫展的主題畫‘心悸’,就是在畫她嘍?」
「是的。」
「難道她每天都畫一張‘你’的素描送你嗎?」
「對,我也很驚訝。她把我的輪廓畫得極像,我到現在還是不能明白為什麼我們見面時只有短短的數分鐘,而她卻能夠把我畫得這麼神似?」
「愛情的力量,讓她時時刻刻心里只有你。」說到這里,杜芯宜不免臉紅了一下,她發現楚昊並未注意到,他仍舊繼續說道。
「她送了我二十九幅畫,而我們相處了二十九天……」
「哦,所以你和每個女人的戀情都不超過二十九天?」
「我並不想讓其他女人佔走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那……你們……怎麼?」
杜芯宜望了一眼石碑,楚昊立即明了她想要問的是什麼了,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答道︰「某天,她不再送畫來……我四處打听,透過層層關系才問到她的好友,她說她正在畫一幅很特別的畫要送給我,她要我耐心地等。當時我已經愛上她了,分分秒秒都想念著她,于是我每天都捧著一大束她喜歡的紫色郁金香站在老地方等她,我等了九天……」
「她第十天才來嗎?」杜芯宜插話,她急切地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而楚昊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她沒有來。」
「沒有來?」
「十二月十九日的早上,我一樣抱著一束紫色郁金香到學校上課,那天四點就放學了,我在校門口等她,一直等到六點……」
「然後呢?她突然出現了,是不是?」
楚昊說到這里,眼底閃過一絲哀痛,他吸了一口氣,回答道,「不,她再也沒有出現了。」
「為什麼?她不是在畫畫給你嗎?她不是要送畫給你?」
楚昊閉上雙眼,沉默了一下,杜芯宜在旁覺得很不忍,逼一個人講出他不願提起的過去是多麼殘忍的事呀!當她正要打消念頭,叫楚昊別再繼續說下去時,只見他緩緩地睜開那略含淚光的雙眼,繼續說完這個故事。
「為了撿那張飛到馬路的信封,她跑到大馬路上,被大貨車撞死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呢?」杜芯宜不敢置信地捂住本來要大叫的嘴巴。
「今天是十二月十九日,她的忌日,我來這里看看她。」楚昊反而用平靜的語氣說著。大概是哭過了,釋放了情緒,他臉上的表情愈來愈木然,但是杜芯宜深深明白,此時的楚昊,盡避外表如何平靜,在他心中卻一定還波濤洶涌,難以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