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突來的狙擊和操舟男子的恭敬態度再次證明了郎焰君的身份不凡,但縱使有萬般疑慮,她也不打算問出口,畢竟連同此次,他們不過見面三次,實在不宜過問隱私問題。
將她的沉默誤以為是方才受突襲遭到驚嚇的結果,風玄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只因當她動手協助御敵時,他還以為她的膽識勝過尋常女子,誰知他仍是高估了她。然而,除此之外,他的心中居然還有一絲歉疚……
雖然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也早料到會連累皇甫暄,甚至,他根本是故意扯上她。但,真正發生時,心中閃過的那抹歉意著實教他意外。
即使如此,該做的,他絕不會遲疑!
計劃已經開始!
所有的思緒都只是在腦中一閃即逝,表面上,風玄烺仍是維持著愧疚的神色,認真而誠懇……
他頷首致歉︰「是我不好,連累你受驚了。」
皇甫暄釋然地微笑,「出游若缺了突發狀況,不就沒有什麼趣味了?」
知曉她確實無懼方才的情況,風玄烺劍眉微揚,贊賞地直視她無畏的美眸,原先的失望頓時消失。
「有沒有人說過,你和一般的閨閣千金很不同?」
「你所謂的不同,是貶我還是損我呢?」她故意反問。雖然從不在意外人的評價,可他眼中露出的激賞卻讓她欣喜。
「兩者都不是。」他輕輕撩起散落在她肩上的一綹青絲,溫柔地凝視她微笑的臉龐,「是令人心動的不同,不隨流俗的特別。」
他為她心動?!
她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有些怔忡地沉溺在他醉人的凝視中,竟莫名緊張地期待起他進一步的表示。
這時,船靠岸了。
風玄烺率先上岸,隨即伸手攙扶皇甫暄。
「我送你回去。」
「謝謝。」她微微一笑,掩去失落之感。
察覺她臉上一閃即逝的失望,風玄烺心中自得,但並未表露,只是維持笑容,回頭吩咐仍候在舟上的男子。
「傳令下去,不必跟刺客作生死搏斗,要以己身安危為重。」
听到這個命令,那男子心中一熱,大聲道︰「遵命!
屬下誓死效忠!」
「死就不必了,你們活著,我會比較高興。」
風玄烺俯身輕拍那男子的肩膀,然後揮手示意他行動。
那男子恭敬地行了個禮,這才迅速地將小舟駛向激戰中的湖心。
將風玄烺的舉動看在眼里,皇甫暄意外地發現他對待部屬的仁厚不同于從前見過的王公貴族。
望了望湖心,她主動挽起他的手,「咱們走吧。」
以後,還是有機會知道他對她的感覺的……
第四章
「唉……」項洛妍重重地嘆著氣,把手里的書籍往小幾上隨意一扔,懶洋洋地靠上椅背,「真無聊!」
「賴在椅子上頭喊無聊,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項絡諼抬頭瞥了她一眼,念了兩句,又埋首回帳冊,快速地批閱帳目。對于妹妹習慣性的無病申吟,全家人早不當一回事了。
「還不是傍晚這種討厭的光線讓我提不起勁……」
她交叉十指,伸高了雙臂,透過指縫,眯眼看著窗外沒入樹梢大半的橙黃夕陽。
她最討厭傍晚時分既刺眼又缺乏生氣的陽光了。
「逃避家務的人還真是什麼古怪的理由都找得出來啊!要閑著無所事事也是你自個兒找的。」皇甫昭扔出一團廢紙,不偏不倚打中項洛妍的鼻尖,「對了,小暄到哪去了?整個早上看她都有點恍惚出神的。」該不會跟前天問她話的原因相同吧?
「還不就是男人嘛!」項洛妍模模鼻子,伸伸懶腰,「本來還說不赴約的,結果她午飯後就不見人影了。」郎焰君真不簡單,見沒兩三次面就能把小暄約出門。
「男人!?」項洛諼訝異地停下手邊工作,「怎麼……
小暄已有皇命在身,仍有人想追求她?」
「誰會有這麼大膽子?」皇甫昭食指抵著眉心,腦中測覽過長安望族大家的人事資料,但想遍了各家公子,卻無人有此可能。
「不知道,至少我不認識。」項洛妍聳聳肩,「是個姓郎的,叫郎焰君,你們認得這號人物嗎?」她對郎焰君追求小暄的動機也相當感興趣。
兩人相望一眼,搖了搖頭。
「你們怎麼遇上他的?」
「是前天逛街踫巧認識的……」項洛妍喝口熱茶潤潤喉,娓娓道出那日她們如何巧遇風淨灕而結識了郎焰君,以及之後在綠竹居所發生的種種。
「自稱是宮中侍衛?但照你描述的穿著、手下排場,說是朝中大臣還差不多。」
「有可能是微服視察的官員或王公親貴。」項洛諼也贊同妻子的說法。
「喜歡一邊巡視一邊獵艷的高官皇族?」項洛妍回想那郎焰君逗弄皇甫暄的手腕高明而不失下流,顯然是個中好手。
「最重要的地方應該是他對小暄說的話,里頭大有玄機。」皇甫昭很在意郎焰君最初的幾句話,那話里別有涵意。
「听你這麼一說……」項洛妍又想起另一個怪異之處,「小灕當時態度也很奇怪,表情也有點曖昧,既是強調小暄未來皇後的身份,卻又一副巴不得小暄和郎焰君湊成雙的樣子。」
「自號火焰之君啊……」項洛諼輕撫著下頷,心里有點底了,看向妻子,她似乎也猜到了,「昭,你的答案是?」
「我猜是當今皇上風玄烺,你也是吧?」
「是皇上!?」項洛妍瞪大了眼。
皇甫昭解釋道︰「其實很容易推想的。和風淨灕很熟,且表態是皇宮中人,所以一般的大戶人家自然可以被剔除。範圍縮小後,大概只剩下皇室中人、夏侯家、穆家等等……」提到穆家,她就想起初戀情人穆景翔,忍不住多補充道︰「不過逸飛可沒那麼無聊。」
「你又曉得了?」听她用溫柔的聲音喚著穆景翔的字,項洛諼語氣中不免有些酸味。事情都經過那麼多年,她還是老惦記著穆景翔的好處。
「哎,別這麼酸溜溜的嘛,相公……」皇甫昭柔笑著捧起項洛諼的臉,在他唇上印了一吻。「你不也听不得別人說逸飛不好?」
項洛諼舌忝去唇上胭脂,揚出一笑,「我不過跟你鬧著玩的。逸飛的為人我比誰都清楚,怎麼說他都是我的好友。」
「竟然騙我!」皇甫昭嬌嗔著輕咬了他的下唇一口。
「騙來的糖好吃呀……」項洛諼嘿嘿笑了幾聲,低頭攫獲住那嬌女敕的紅唇,深深品嘗。
「唉,現在是討論郎焰君的身份,要親熱回你們房里再繼續!」項洛妍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快點回到主題上吧!」
「好啦,真沒耐性……」皇甫昭撇撇嘴,順手整了整衣服,終于又開了金口,「關于郎焰君的身份,真正讓我下此定論的要點在于他的自號——火焰之君。」
「沒錯。」項洛諼點點頭,「姓郎應該是因為小灕說溜皇上名字中的烺字,才順勢諧音的。至于火焰之君嘛……和皇上同輩的皇族,名皆屬火,如煒、烈、煜等等,火焰之君暗指貴為國君的風玄烺也就合情合理了。」
「原來如此,仔細推敲的話確實不難。像小暄這麼冷靜的人,應該也很快就……不對!」項洛妍搖著食指「她可能——」「猜不到!」三人不約而同有些惡劣地笑了起來。
好戲終于開鑼!
「哎,人就是這樣,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一旦摻入了個人的情感好惡,便很難思緒清晰地作出正確判斷。」項洛妍又斟滿香茗,悠悠然地啜飲。
「小暄就算曾想到皇上的名字,憑她對詔命跟授課的滿月復不悅,風玄烺這三個字一定馬上被剔掉。」皇甫昭揚了揚白女敕柔夷,嫵媚一笑。枉費妹子向來冷靜自持,從沒對任何男子動過心,踫上風玄烺這個風流天子恐怕是難以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