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開口了,我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多謝。」他頷首致謝,露出了輕松的笑容。既得雲追日允諾,他的心又安了幾分,幾乎已經篤定事情將會很順利。
正當風玄這樣想時,忽听雲追日道︰「如果我是你,我會擔心的不是那些世族,畢竟那些人都懂得見風轉舵的道理,上官姑娘既有靠山,他們不至于太放肆,反倒是上官姑娘的母親比較難應付。」
風玄一時愕然,疑惑地看著雲追日。
「數年前,我和樓意蓮有過幾面之緣,對她的眾人雖稱不上了解,但以我所見所聞看來,你想娶上官姑娘?妻,只怕還得受她刁難一番。」雲追日輕啜了口酒,續道︰「世人多是趨炎附勢,然而梟幫偏偏反其道而行,他們對你的世子身份根本不以為意,甚至會認為它是種負擔,何況你又是風幫的……」顧忌附近尚有旁人,他就此打住,不再多言。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認為我在利用沅兒?」風玄緊擰著眉,神色有些僵硬。
「難免有所顧慮,畢竟你的身份特殊。」
他微微垂首,握緊了拳頭,低聲道︰「但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雲追日輕描淡寫地道︰「你沒有,別人或許有。」
他沒有明說「別人」是誰,但風玄心中明白,那指的是他的父親,或是皇上。
即使他不以利益觀點向父親要求同意這樁親事,父親自然會聯想到這方面,而皇上……皇上的考量只怕也是同樣的……突然,夏侯應天的一番話在風玄耳邊響起──如果你願意委屈些,將她娶回家,或許可以借此滲入梟幫內部,乘機並吞梟幫,即便不成,也可以壯大風幫的勢力。
即使自己不作如是想,但身邊的人卻喜歡多加牽扯、妄下定論,這一點讓風玄懼感到煩躁,猛地灌下了一杯酒。
察覺他的煩躁,雲追日淡然微笑,一邊?他斟酒,一邊勸解道︰「只要你是真心的,何必擔心別人怎麼想。」
「我的身份不容我無視他們的想法。」風玄勉強扯動嘴角,笑得有些苦澀。
雲追日幫自己也斟了杯酒,然後揮開折扇,輕輕撿了幾下,聞適地啜飲美酒,緩緩地道︰「不擔心並不代表無視。」
「為何這麼說?」
「娶她對風幫有利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你以真心相待也是事實,這兩件事實並不抵觸,只不過他們見到前者,你見到後者,僅此而已。你可以重視他們的想法,卻不必擔心他們扭曲了你對上官姑娘的心意。」見風玄凝神思索自己的話,表情漸漸舒緩,雲追日微微一笑,續道︰「樓意蓮當然不可能相信朝廷對這件婚事絲毫沒有別的意圖,因為事實就是如此,但是她卻可能相信你是真心想娶上官姑娘。因此你該想的,不是如何讓他們沒有這樣的想法,而是如何讓樓意蓮相信你的真心。」
風玄露出笑容望著雲追日,輕吁了口氣,「不管是過去或現在,你總是能想得比我多!」明知不能以年齡判斷一個人的想法,然而面對小他數月的雲追日,他對自己的思慮不周,難免有些慚愧。
「不過旁觀者清罷了。」
雲追日答得淡然,但風玄並不認為只是如此,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只誠懇地道︰「關于取信樓意蓮的事,不知你有何建議?」
沉吟片刻,雲追日道︰「不敢說建議,只是一些個人的見解。我想,你應該已經見過樓羿堂了,不如從他那邊下手。」
「願聞其詳。」
「樓意蓮敢讓女兒久居王府,料想必定吩咐過樓羿堂要留心注意,既是如此,他對你和上官姑娘的事應該有一定的了解。畢竟梟幫並非浪得虛名,只怕王府里已多了幾只夜梟在觀察你們。」
風玄點頭表示同意。以他的武功,只要仔細留心,一般采子便躲不了;是以沒幾日,他就發現梟幫的探子在暗中窺探,只是他們嚴守分寸,僅僅跟在上官沅身邊,沒有任何不軌的舉動,他也就由著他們查看。
「既然樓羿堂有所了解,何不開誠公布的與他談談?用不著顧忌利害關系,因為對于事實,否認只是欲蓋彌彰,坦然提起反而證明你心中無此邪念。以樓羿堂的性格,只有這樣才能說服他相信你的誠意,願意助你試探樓意蓮的意思,或是幫你說點好話。」說完話,雲追日舉杯啜飲,靜待風玄的反應。
風玄沉默地想著。當初和梟幫接觸正是雲追日從中穿針引線,他自然清楚梟幫的作風,因此他的建議應當能切中要點。先前和梟幫應對的經驗看來,要取得他們的信任,第一要件便是「誠」字,因此自己才會將風幫幫主的身份告知梟幫的幫主與四堂主,以得到他的信任,進而合力查探叛亂者的陰謀。
思索片刻後,他露出了微笑,愉悅地道︰「多謝你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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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玄接受雲追日的建議後,當晚獨自拜訪了樓羿堂,順利的得到了他的認可。然而樓羿堂卻不保證其姐樓意蓮會輕易答應婚事,只說會幫風玄探知樓意蓮的意思。
即使如此,風玄對自己與上官沅的未來仍是抱持著信心。
在洛陽又待了兩天後,他們回到了長安。
他本以為休息數日,公事大概積了不少,誰知原先進行到一半的事情都已處理完畢,也沒有其它事務要忙。詢問之下,他才知道,原來他在洛陽的時候,夏侯應天自請接下他未完的工作,替他處理了不少事。
听到這消息時,風玄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接下來的日子里,一切又回到常軌。風玄盡心致力公事,他和上官沅的感情也穩定進展著,直到樓羿堂的回音傳來──望著手中的信,風玄為難地皺著眉。
見主人皺眉,湯劭平擔心地問道︰「世子,莫非上官夫人反對您與上官姑娘的婚事?」
風玄搖頭,「她答應了。」
「既然如此,您又為何愁眉不展?」
「因為信里要求我親自到金陵迎娶。」他放下信,露出苦笑,「雖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金陵與長安相距千里之遙,一來一往至少要耗上兩個月,我如何能分得開身?原先是希望能以洛陽的梟幫分舵?迎親之所,如今是不成了。」
湯劭平听了,也覺得這個條件教人為難,想了一會兒,提出了建議,「世子,何不請上官姑娘向她母親說情,或許可行。」
「不行,信里還附加了另一個條件,就是不能告訴沅兒這件事。」讀完這封信,風古不得不佩服樓意蓮,因為她的要求既合情理,卻又擺明了在刁難他,何況它不是什麼做不到的要求。正如雲追日說的,她是要他證明真心。
「一定會有辦法的。」湯劭平只能如此安慰他。
風玄沉默半晌,神色轉為堅定,目光炯炯地盯著桌上的信,露出了微笑。「罷了!如果這是對我的考驗,那麼我接受了。」
第十章
「一根草、兩根草、三根草、四根、五根……一百零一根!討厭!」上官沅氣鼓鼓地丟掉手中的青草,拍去塵土,坐在水池邊的大石頭上,支著下巴,瞪視遠方月洞門內緊閉著門的書房。
昂責伺候她的侍女們見她這般氣惱的模樣,大伙兒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說些什麼。
好半晌,才有個侍女安慰道︰「上官姑娘,世子近日真的是太忙了,並非刻意冷落您,您別在意了。」
「我才沒在意呢!」她啄嘴撇頭,忿忿難平的語氣全然不具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