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遺忘,卻記得更清楚;想掙月兌,卻被束縛得更緊……負了心,斷了情,竟是這般的痛楚。
原以為心痛會有平息的時候,如今,她開始不確定……突然,喀的一聲輕響喚回了她的思緒。
「時歿生!」她驚喜地跳下床奔到窗邊,匆匆推開窗戶──除了桂花樹在月光下搖曳,窗外空無一人,那聲輕響不過是風吹窗戶罷了。
她失望地掩上窗戶,慘淡一笑。負心如她,豈能指望他再像從前一般對待,他恨她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來找她?
在以往,兩人有著這樣的默契──一聲是開窗,代表他心血來潮的造訪;兩聲是大門見,代表另一段旅程的開始。
而今,窗邊的輕響只能存在回憶里……
***
當月亮西墜,黎明造訪時,屬于暗夜的煎熬暫時告一段
落;但是,白日的到來並不代表心痛的結束,只是換了一個形式。
又是一天的開始,可是牟易男無法像往日一樣感到欣喜,她只想借著練劍排遣心中愁思,暫時忘記一切。
屏氣凝神,排除多余的雜思,她認真地捏了個劍訣,從起手式開始練起,每一劍都是結構謹嚴,絲毫不失法度。
將整套劍法練了一遍後,她姿態不變,月兌離原先的劍招,劍隨意到,圓融靈動,身法輕巧迅速。
突然,一陣風吹來,落花拂過她耳際,她習慣性地停劍斥?︰「時歿生,你別鬧……我……」話一出口,她才想起時歿生已經不會再來找她了,語音轉?微弱。
又有幾朵紫藤掉落,她順手捉住,不由得一陣恍惚──牟易男飛快地舞著長劍,正當興起,突然飄下漫天的花瓣,教她登時一愣,任花瓣?她沾染一身香。
一陣笑聲響起,她回過神,皺眉瞪著坐在樹上的人。「時歿生,你沒看到我在練劍嗎?」
「看到了。」時歿生嘻皮笑臉地回答。
「那你還鬧我?」她不悅地踢了下他所坐的那棵樹。
「小男,別生氣嘛,我只是開開玩笑。」
「你都沒事做嗎?只會鬧我,真討厭!」說著,她又瞪了時歿生一眼。
他躍下樹,右手搭上她的肩,笑容不變,「要是哪天我真的不鬧你了,說不定你還希望我鬧你呢。」
要是哪天我真的不鬧你了,說不定你還希望我開你呢。
是呀,如今她是求之不可得了……求之不可得……「師弟?你怎為了?」
「啊?」牟易男猛然回過神,朝眼前的人拱手一揖,「大師兄。」
「你怎麼在發呆?」他關心地問︰「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沒事,大概是練得有點累了。」
「沒事就好。」他微微一笑,語帶贊賞,「你的武功又進步不少,現在恐怕連我都不是你的對手了。」短短數年,她的武功突飛猛進,儼然已是御劍門新一代的第一高手。
「師兄說笑了。」她努力集中思緒應對,卻有些力不從心,腦海中淨是時歿生的身影。
看出她的心神不寧,他別有深意地輕拍她的肩,「不要太勉強自己,有煩惱要說出來。」他已經听說她想娶妻的消息,若照他的了解,她必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沒事……」牟易男勉強露出笑容,扯開話題,「大師兄,你有事嗎?」雖然大師兄就像她的大哥一樣,可是她的心事無法對任何人說。
「師父要你指點新進弟子。」既然她不想說,他也不能勉強。
她聞言一喜,因為這代表著父親的肯定,只是欣喜之余,她的心仍是空蕩蕩的,找不到依憑之所……她的努力有了成果,可是她依然感到失落,只為了一個人……***
巍峨的大門昭示了官府的氣派,威武的侍衛則顯出府衡的莊嚴,凝重肅穆的氣息更明白表示了新任府尹律下有方。
望著對面的衙門,時歿生忍不住嘲諷地笑了。作夢也沒想到他會自己送上門讓官府宰割,真是世事難料呀!但是為了牟易男,冒這個險絕對值得。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毫不遲疑地朝衙門走去。
門口停了一輛馬車,上面有官府的徽記,衙役們則列隊在兩旁,看來似乎是府尹要外出,他們正在等候。
時機正好!
「言仲承,納命來!」他大喝一聲,拔劍躍起,挺劍疾刺,穿透了馬車的門扉,然後對著空蕩蕩的車廂大叫︰「不在!糟了!」回身要逃,卻被?衙役圍住。
街上的人群見衙門口出了事,怕受到波及,紛紛走避,沒一會兒工夫,路上已無閑人。
捕頭怒目大喝︰「你是誰?竟敢行刺大人!」還好府尹大人尚未上車,否則以來人的武功,恐怕大人凶多吉少,他的飯碗也保不住了。
「你看我這麼喜歡笑,還會是誰呢?」時歿生笑咪咪地望著他們,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被包圍了。
「時歿生!」捕頭直覺地叫出口,其余人心中一凜,都提高了戒備。
「聰明。」時歿生背靠著馬車,打了個呵欠,「你們要動手了沒?我有點無聊。」如果不是別有目的,他根本不想跟這伙人耗,但是現在他不得不等待。
如果能捉到時歿生,他們就立下了一件大功勞,可是未得命令前,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而捕頭也忌憚時歿生的名聲,不敢下令,只是命人向府尹稟報增援。
一時間,每個衙役都目不轉楮地盯著時歿生,生怕他會有所行動,而時歿生則好整以暇地笑望眾人。
突然,一陣雜邏的腳步聲傳來,一隊人馬匆匆奔出,而衙門的圍牆上也冒出了?多弓箭手。
一名弓箭手大喊︰「大人有令,擒拿時歿生,死活不論。」
有了這許多幫手,捕頭的膽子登時大了起來,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揮刀砍向時歿生,未料他輕易地躍上車頂,讓所有人撲了個空。
「放箭!」
霎時,利箭如雨點般射向時歿生,他利落地閃躲,揮劍格擋,臉上笑容不變;眼角余光瞥見有人意圖爬上馬車,他干脆縱身飛越人群,落在眾人身後。
他們很快反應過來,轉身一起涌向他,豈知卻讓弓箭手有所顧忌,不再繼續發箭。
「所有人都退開!」
一聲喝令撤走了所有的衙役,緊接著利箭紛落──時歿生長劍舞得飛快,沒有一枝箭能夠接近他,甚至還有余裕往剛剛出聲的方向瞧──陌生中帶著熟悉的臉孔引起了時歿生的注意,他不禁又多瞧了一眼,正好和那人的眼光交會──那一瞬,時歿生愣住了,竟覺得在那人眼中見到了自己,縱使兩人相距十數尺之遠……那人也愣住了,望向時歿生的目光充滿迷惘。
無語的片刻卻像是停滯的永恆,眸光流轉間已交換了千言萬語。
思緒的渙散讓動作凝結,幾枝利箭趁隙飛射到時歿生面前,當他察覺時,雖然僥幸避開要害,但仍是射中了他的胸口
、肩頭,鮮血汩汩流出,他的眼光卻又不由自主地再度飄向那人……奇異地,那人竟捂著胸口和肩頭,臉上流露出痛楚的神情,眼神由疑惑轉?震驚,張口欲言卻無法言語……然後,神色轉?驚恐──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時歿生側轉身子,正好避過原本會射中他心口的箭。
突然,一道赭紅色的身影闖入飛箭之中,他以黑布蒙面,手持單刀,矯捷地躲過利箭,竄到時歿生身邊。
單刀一揮,十幾枝箭就被打落,趁著得空的片刻,蒙面人一把抓住時歿生的手,飛縱躍離箭矢所及之地,同時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射出暗器,阻隔了眾人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