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麼就說啊!」牟易男開始有些不耐煩。
「我先出去一下。」說完,時歿生匆匆奔出廳門。雖然他先前說要賭一賭,可是事到臨頭,卻又突然膽怯起來,害怕被牟易男拒絕。
如果什麼都不說,至少他可以用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邊;若是被她拒絕,他該如何面對她?
當初對雲追日說起時毫無所懼,一副不得佳人芳心絕不罷休的模樣,但是一面對她,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到了這個節骨眼,他全豁出去了!如果顧慮東、顧慮西的,他們真的一輩子都不會有結果了!
如此一想,時歿生終于鼓起勇氣,踩著堅定的步伐跨進門。
「你要說了嗎?」牟易男把玩著錦盒,暗暗猜測錦盒里究竟是何物,為什麼時歿生會這樣神神秘秘的?
「那個……」他緊張地咽口水,「我們認識很久了,對吧?」
「嗯。」她右手撐著下巴,雙眼直盯著他,迷蒙的眼中滿是疑惑。
「那……你知不知道我……」他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大喊︰「我喜歡你很久了!」
時歿生這麼一喊,她的酒意全被嚇飛了,萬萬沒料到他會在此時將她回避已久的事情說出口。
她心中慌亂不已,正思忖著如何避開這個話題時,一不小心竟踫翻了酒杯,她索性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含糊不清地喃語︰「我好象醉……嗯……醉了……」說著還打了個酒嗝,右手輕揉太陽穴,「我……醉了……先回房去……」她踩著踉蹌的步伐朝門邊走去,卻被時歿生一把拉住。
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他再看不出牟易男是有心回避,那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笨蛋了!既然已經豁出去,他就一定要得到明確的答案!
時歿生雙手抓著她的肩膀,激動地吶喊︰「小男,把你的答案告訴我!不要再讓我猜,不要再讓我等!四年了,就算聖人也會有耗盡耐心的時候,給我一個答案吧!」
沈默良久之後,牟易男才無力地低語︰「你要我說什麼?我們都是男人。」她偏頭不敢看他,輕輕地掙月兌他的掌握。
「男人?到現在你還這麼說,」他微怒地拉起她的手,逼她面對他,「你要自欺欺人到何時?你以為只要說自己是男人,就真的會變成男人嗎?那是不可能的!你是女人,你是女人呀!」
「放手!」她用力掙開他的鉗制,忿忿地轉身背對他,「我是男是女不必你管!」
「不論你再怎麼強調自己是男人,這一輩子都已注定是個女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還要繼續逃避嗎?」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牟易男用力摀住雙耳,試圖排拒他的言語進入腦海。
時歿生一個箭步沖到她面前,用力拉下她的手,「就算你不听,一樣不能否認這個事實!」
「事實是什麼?事實就是御劍門不需要大小姐,只要一個能夠光大門楣的少門主!你懂嗎?你懂嗎?」她大聲地嘶吼著,用力推開他,「我只是想被肯定,想被需要,這樣也不行嗎?不行嗎?」
望著她含淚的臉孔,他的心傳來陣陣刺痛,半晌無語,只是和她默默相望,一時間,四周只剩下寂靜。
突然,一陣風吹滅了燭火,微弱的月光從窗口灑進廳里。
幽暗中,時歿生開口了。
「你說御劍門不需要大小姐,可是,我需要……」他?手撫上她的面頰,低聲呢喃︰「小男,我需要你,比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需要你……」
在他的凝望中,她覺得自己成了天地間唯一真實的存在,是他僅有的依憑,一瞬間,她忘了堅持,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情感凌駕了理智,向他伸出了雙手。
「小男!」他又驚又喜,顫抖著將她緊緊擁進懷里,「小男,這表示……你對我是有情的,是不是?是不是?」
「嗯。」她靠在他肩上輕輕點頭。
雖然她極力回避,卻無法否認對他有情;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早已深刻的烙印在她心底,只是她一直漠視,直到今日,在他的注視下,她才敢對自己承認。
「你讓我等得好苦!」他至今猶恐是夢,忍不住捏了下自己的臉。「好痛!」
「呆子。」輕嗔笑謔中,她的真情悄悄流露。
佳人在懷,就算是做呆子他也甘心!耳里听著她的聲音,時歿生心里充滿了喜樂。
「小男,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滿心期盼地等著她允諾。
突來的問話拉回了牟易男的理智,她記起她的理想、她的夢──「不行!」她猛地掙月兌他的懷抱,「我不能嫁給你!我是御劍門的少門主,有自己的理想要追求!不能的!」
時歿生錯愕地望著她,不敢相信她會這樣對他。
「別那樣看我!我真的做不到!」她拚命搖頭,連連後退,一直退到了桌邊。
「為什麼?難道我在你心中根本不算什麼,剛剛那些話都是在騙我的?」他握緊雙拳,壓抑著心中的痛楚。
「不!只是……」她垂首不語。
如果嫁給他,過去的堅持就白費了,她所走的路也將被全盤否定,而她從此無法面對自己,因為她?棄了原則。這樣的她不是她,不是她所知的自己,也不會是他想要的牟易男。
「只是什麼?你為什麼不說了?」喜悅後的打擊更教人瘋狂,他禁不住心中的憤怒與傷心,嘶聲狂吼︰「不要找借口!不要給我希望卻又讓我絕望!」
「我……」她想說些什麼,但最後說出口的卻是一句傷人的話語。「我要娶妻了。」
「娶妻?」瞬間,他安靜了,失神地盯著她。
話一出口再也收不回,她只能忍住心中奔騰的感情,殘忍的重復︰「我要娶妻。」即使會讓自己的心傷痕累累,她也要堅持原有的理念,只是心卻越來越痛,痛楚無止境的蔓延……他笑了,卻更像在哭泣。
「我一直知道你很固執,卻沒想到你會固執到這個地步,寧可娶一個女人也不願嫁給我!你對我的感覺,我完全明白了……」她承認對他有情不過是同情他罷了,就像施舍那些乞丐一樣,只是一時的不忍心,再也沒有別的意思。
牟易男不敢開口,更不敢看他,怕一開口會忍不住泄漏自己的心情,怕看到他臉上的痛楚會讓她忍不住擁抱他……時歿生冷冷地諷笑,「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乎了。沒有你,我一個人一樣可以活得很好,我不需要你!你盡避去當你的假男人吧,我不會再纏著你,更不會再把自己的心送到你腳底讓你踐踏!」
「我們……一樣可以是朋友……」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將話說出口,明知不可能,她卻無法放棄掙扎。
「不可能的……不可能……我要的,從來不是朋友,永遠也不會是……」他極緩極輕地搖頭,轉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一切,終究是走到她最害怕的結局,就在她的生日當天。
稍一轉頭,她瞥見那只錦盒仍在桌上,可是送禮之人卻已經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我要的,從來不是朋友,永遠也不會是……耳邊回繞著他臨走前最後的話語,她輕輕的打開了錦盒──朦朧月光下,溫潤的碧玉簪成雙並列,恰好是一對鴛鴦相依相偎。
第九章
明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為什麼還是會難過?
犧牲是追求理想的過程,可是當她做出了抉擇,那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的愁緒又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