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羅剎!惡鬼!
母親驚恐的吶喊似乎又在耳邊響起,她鄙夷厭惡的眼神也浮現腦海。
但,不同于以往會有的心痛,這一次他已經麻木了。
放眼所見是無止境的鮮紅大地,空氣中浮動著濃濃的血腥味,這一切引發了他心中潛藏已久的黑暗。他的恨、他的怨、他的不平,全都在這一戰中爆發了。
羅剎?惡鬼?或許她並沒有說錯……如果他不是羅剎,他不會一口氣奪走百余條人命卻沒有絲毫愧疚,反而覺得血液沸騰,難言的快感充斥全身。
如果他不是惡鬼,為何那一聲聲哀求令他的殺意更盛、劍招更凌厲,而他們驚恐痛苦的神情也只換來他的不屑?!
她說得沒錯,他是鬼,帶來不祥和殺戮的惡鬼!
望著沾滿鮮血的長劍,他放聲狂笑。
第一章
沒有人知道殺手榜是誰創立的,也沒有人知道殺手榜由誰管理,只知道列在榜上的名字都會迅速地在人間消失。
每一個殺手都知道殺手榜的存在,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接到殺手榜的委托。唯有闖過重重關卡,才有機會見到殺手榜;只有擊敗全部對手,才能揭下榜上那一張張寫著人名的紅色帖子。
對殺手而言,來自殺手榜的委托代表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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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黑衣男子冷冷地望著那四個擋在眼前的黃衣人。
四人拔出長劍,齊聲道︰「想闖關就必須打敗我們。」
闖關?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ど,也沒興趣知道,他只知道他們擋住了他的去路。
既然他們想死,他很樂意送他們上路。
黑衣男子冷哼一聲,長劍出鞘。
但見寒光縱橫交錯,黑影在黃影中飛掠穿梭。
須臾,黑影穿出了戰場,收劍入鞘。
砰地一響,四個黃衣人同時倒地,胸口涌出大量鮮血,竟已被剜去了心髒。
不再回顧,黑衣男子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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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黑色鐵門被打開了!
原本喧鬧的大堂瞬間鴉雀無聲,每一雙眼楮都盯著那扇只有新人加入時才會打開的鐵門。
戴著鬼面具的黑色身影踏進了大堂,自他身上散發的森冷氣息令堂上眾人同時提高了戒備。
他是誰?為什ど從沒听說過武林中有這ど一號人物?若說他是無名小卒,又怎ど有能耐闖過重重關卡?
黑衣男子毫不在意眾人充滿疑惑、驚訝、戒備和敵意的眼光,旁若無人地走向大堂中央那座巨大的告示牌。
「殺手榜……」他喃喃念道。原來,他竟在無意中闖進了通往殺手榜的試煉之路,難怪一路上有著諸多阻礙。
也罷,或許是天意,注定他這個惡鬼必須成為殺手。
多貼切的使命呀!黑衣男子冷冷地諷笑自己。
足尖一點,他飛躍而起,輕易地揭下最頂端的紅帖。
他看看帖子——三十萬兩買黑風寨上下三百一十條人命,似乎是一樁有趣的生意。
正欲離去,兩柄長劍卻橫在他面前。
「那筆生意是我們兄弟的,識相的就放下。」其實他們只是想給這家伙一個下馬威,那筆生意他們還接不起。
黑衣男子冷哼一聲,將紅帖放入懷中。
見他不理會,那兩人登時大怒,雙劍挺刺——兩道寒芒一閃即逝。
「啊——我的手!我的手!」慘叫聲在堂上回蕩。
那兩人雖然不是大堂上的頂尖人物,卻也是有名號的殺手,黑衣男子竟在一招之間就砍去了兩人的右手!
眾人的詫異和戒備之意頓時又多了幾分。
黑衣男子冷漠的眼光緩緩掃過大堂一圈,眾人皆是心中一凜,他不屑地冷哼一聲,舉步朝大門而去。
「名字。」似男似女,卻又非男非女的聲音自遠方傳來。
黑衣男子停住腳步,緩緩回頭。
「慕容殘。」是的,從今天起,他叫慕、容、殘!
***
朔風建武三年九月「老姊,你又要出去游蕩了?」
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褐衣少年雙手環胸,擋在一名身著淡綠衣裙,牽著一匹灰馬的女子身前。
容顏娟麗的綠衣女子頗不滿地用馬鞭柄敲了下少年的頭,說道︰「洛陵,我是要出去散心,不是游蕩。還有,你姊姊我年方二十,不必給我冠上個老字。」
「錯了。」項洛陵一臉正經地糾正她,「你的實際年齡是二十歲又兩個月十八天才對。」
「你在找碴嗎?我的年紀礙著你了?」項洛妍挑了挑眉。
「我只是實話實說。」項洛陵道︰「白尚書差人來說媒,你不知道嗎?」
「知道啊!他的兒子下午要親自登門造訪。」項洛妍語帶不屑,「相貌中庸是一回事,但人品太差了,被他玩弄過的良家婦女大概有一籮筐吧!你想要那種沒用的男人當你的姊夫嗎?」
「不想。」
「不想你還杵在這里擋路干嘛?」項洛妍跨上了馬,掉轉馬頭。她就是不想花力氣去應付那姓白的家伙才出外躲避,反正爹娘開明得很,從不逼婚。
項洛陵只好讓開一步︰「你什ど時候回來?」
「過兩天吧,我會在洛陽那邊。」她策動韁繩,奔出擎宇山莊的朱紅大門。
長安擎宇山莊代表一個顯赫的經商世家——皇甫家。
由于某些因素,老莊主皇甫璧的愛女出嫁後仍偕夫婿項承學與父親同住,協助管理家業,所以擎宇山莊內有一外姓「項」。
雖然是富商巨賈,但歷代相傳的家訓一直極力告戒驕奢敗家之弊,故皇甫家的家風向來活絡開通且平民化,成為長安諸多世族中的一個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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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深秋,離洛陽城約莫二十里的楓樹林中,忽聞與寧靜宜人的四周極不搭調的粗重喘息,還有踩碎枯黃落葉的雜亂腳步聲。
一名武林人士裝扮的彪形大漢,正是這聲音的主人。他面容疲憊,雙眼布滿血絲,滿腮亂須,嘴唇干裂,模樣非常的狼狽,似乎有好幾天不曾休息。
顛簸了一下,他雙膝落地,兩手撐著地面,大口地喘著氣。面頰凹陷的臉上蒙著一層恐懼,心里的警告聲提醒著他,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他趕緊站了起來,顫巍巍地住前繼續趕路。
七天了,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吳三洙腦中混沌地算了算,被鬼面郎君慕容殘追殺已經是第七天了。說是追殺,不如說像是被貓盯死的耗子,他跑快,那個追獵者也跑快;他放慢腳步,對方也放慢腳步——慕容殘始終緊跟在後,無聲無息,如同來自黑暗的鬼魅。
懊死的慕容殘!他要玩弄老子到什ど時候?!吳三洙暗自咒罵著。不,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餅山虎吳三洙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號的人物,怎能死得這ど窩囊?對!只要他不停的跑,慕容殘那人渣總會有體力耗盡的時候,到那時,看他還有多少力氣來提他的頭!
劫財劫色、燒殺擄掠全干過的吳三洙時快時慢、踉蹌歪斜地走著。雖然他心中囂張的將慕容殘亂罵一通,可事實上,他的緊張恐懼幾乎達到了頂點。慕容殘快將他逼瘋了!每當他稍作停留休息時,那半張鬼臉就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提醒他別掉以輕心,有個殺手就在他附近,隨時要取他的命。這種要殺不殺的折磨,讓他的身心都瀕臨崩潰。
保住小命的唯一方法,只有逃,不停的逃,逃出鬼的勢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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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淡淡的嘆息在楓樹林中不斷地回蕩。
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樹後閃出。
「真慢。」他的聲音彷佛從遠處傳來一般渺遠,淡淡的沒有一絲波動。
他一身黑衣,左臉戴著半個猙獰的鬼面具,右臉則被披散的長發遮掩住,腦後的長發以一條細黑繩隨意系住,腰間懸著一柄長劍,墨黑的劍鞘看不出是何物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