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會徹底忘記墨霽,他不否認在續命時是他動了小小的手腳。
三年後經過不斷南征北討,三分天下己定。
墨霽斜靠梁柱,俊臉多了幾分滄桑。
一直牽掛在他心的,只有那個女人。
那個曾發誓永遠不忘、永不背棄他的女人。
三年,一千多個日子轉眼即過,心中深處的影子不曾因歲月磨滅半分,反而思念更加深刻。
不知道,她過得還好嗎?
大手扒梳過凌亂的黑發,墨霽泛起譏誚的笑,仰首灌下一大口酒。
一道火辣直直灼入月復中。
人,總是在失去才知道重要。
知道她尚在人世,卻不能相見的日子,對他而言是最漫長的煎熬。
「墨爺,您別喝了,你今天晚上還沒用膳呢!」字文決嘆氣。
「無所謂,」墨霽面無表情。「你甭管我,下去休息吧!」
宇文決蹙緊眉心,將軍以前是滴酒不沾的,可是自從三年前姮姑娘死後,他的生活就離不開酒。
他記得,墨爺曾對他這麼說過︰喝酒,是為了要醉。最痛苦的,是身體醉了,心思卻依然清醒。心不醉,要我情何以堪?
「墨爺。」宇文決真的不知該如何勸阻,三年來,他好話壞話都說盡了。
「我出去逛逛,你先下去。」不願再听他嗦,墨霽翻身越過矮牆。
今天是慶祝拿下荊州的酒宴,可惜,他無心。
遠處,傳來潺潺水聲,就著月光,他來到溪旁。
所有的知覺,全在這剎那間停止。
溪旁淨發的女子,是他這輩子都不會認錯的人。
姮。
重見的狂喜淹沒他,心跳得劇烈,不真實得像夢一場。
一只雪白的狐狸跳至他跟前,狡詐的銀色眼眸帶著詭譎難辨的光芒。
不疑有他,墨霽蹲子,好整以暇地打量。
突然,白狐像泄憤似的狠狠在他手背啃了一大口。
「該死的畜牲!」他抽手,疼得蹙眉。
它咬得還真用力,鮮血立刻染紅袖口。
「誰在那里?」姮聞聲嚇了一跳,她撥開枝椏探問。
兩人視線交遇的瞬間,無法扼止的疼痛在她胸口爆開,她慘白著臉,連退數步。
在她的記憶里,她的過去是一大段的空白。
只能單純的感覺到,在心中有種永遠都填不滿的遺憾,淡淡地纏繞心間,卻又想不起任何事。
可是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掀起她情緒的巨大波濤。
「你……」墨霽語塞,再次相見,恍如隔世。
姮猛然搖頭,她轉身拔腿就跑。
「姮!」顧不得與文韜的約定,墨霽一個箭步扯住她的肘。
「別踫我!」她奮力掙扎,這男人一靠近,她的淚水就不由自主的涌進眼眶,無止盡的莫名悲傷將她吞噬。
「姮!」墨霽低吼,不讓她逃開。
他的聲音拉回她的神志,姮望著他,有些激動。
「你認識我?」
心情蕩到谷底,墨霽倏然松手。「你不記得了?」
她的深情、她的執著也全忘了嗎?
她說過永遠不忘的。
「我該認識你嗎?」咬咬唇,姮淚眼迷蒙地問。
「不!我認錯人了。」墨霽冷靜下來,他想起與文韜的約定,文韜說過,她是不再記得他的。
可是他卻忽略,姮陌生的態度,會狠狠刨了他的心。
早將她的深情視作理所當然,而今她情淡……他無法接受。
尖銳的痛楚狠狠刺進她心間,姮怔住。
「我該認識你嗎?」不死心,姮抓住他的衣袖。
「不!你我初識。」輕輕撥落她的手,墨霽淡道。
既然如此,就這樣繼續下去吧!畢竟當年逼死她的是自己,現在又憑什麼要她記起所有的痴情狂戀。
他沒有資格啊!
至少他親眼看見她過得好,那就足夠了。
姮將洗淨的衣物晾上竹竿,甩甩手,不禁愣愣出神。
她應該認識那個男人的。
她幾乎可以百份之百的確定!
他的氣味、他的踫觸、甚至連聲音都那麼熟悉,若真是一個無意中闖進的陌生人,她為何會如此念念不忘?
但是,該死的,她什麼也想不起。
一團毛絨絨的白球在她裙邊磨蹭,姮抱起它。
想不起自己的過往,是多麼令人害怕的一件事啊!
三名相貌猥瑣的男人偷偷模模地靠近,他們眼中泛起邪念,唇邊泛著不懷好意的笑。
沒想到,在這荒山僻野,還有這種上等貨色。
「姑娘!你一個人住啊?」帶頭的壯漢輕輕出聲,問了句大家心知肚明的廢話。
竹竿上只有女性的衣物,又怎麼會有男人?
姮一震,飛快的回首。
一瞧清她妖媚絕美的臉蛋,三名男人當場把持不住,這下就算屋內有其他人,他們也一定要把她搞上手。
「你們是誰?」姮俏臉煞白,她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
小白狐在她懷里張牙舞爪。
「他們是我的兄弟羅揚、羅明,」站在中間最矮小的男人自我介紹,他和身旁的兩人都是四處竄逃的黃巾賊,他露出一口黃板牙。「我叫羅江。」
姮不想和他們多做牽扯,她薄怒地擰眉。
「有事就說吧!」
看了看四下無人,羅明伸出魔爪。
「也沒別的事兒,只是想和小娘子溫存一下。」
吃了一驚,□又氣又急地揮開他的手。「放肆!你們在胡說什麼?」
「我們說的話相信小娘子應該听得很清楚了,」羅江移至她身後,阻斷她的退路。
「乖乖听我的話,保證等會兒讓你欲仙欲死。」
姮氣紅了眼,她咬牙切齒。「光天化日之下,還敢做出這種不要臉的勾當?」
「勾當?」三人相互對望,羅明開口。「等一下你就會愛上這種勾當。」
低級婬穢的話她再也不想听,□捂住耳朵,奔向十步之遙的木屋。
「小娘子,別跑啊!」三人哄笑,羅揚更大膽的抱住她的腰。
姮奮力掙月兌,她狠狠踹了他一腳。
「喲!這花還帶刺呢!」羅揚不痛不癢,還惡意訕笑。
小白狐忠心護主,它撲向羅江,利齒陷入他的手臂。
「混帳!」羅江再也笑不出來,他甩開小白狐,將它摔向屋板。「找死!」他怒罵,尾隨其余兩人進屋。
小白狐掙扎地爬起,揚高漂亮的尾巴,它頭一低,一跛一跛地竄出樹叢。
「我遇見姮了。」墨霽心頭沒來由的一縮,握杯的手竟有些輕顫。
發生什麼事了麼?
文韜蹙眉,他不悅。
「你答應過我。」
「我明白。」目光調出亭外,墨霽雙眸微眯。
他和姮也曾在八角亭內品茗,只不過,他那時只會一味的傷害她。
靜下心神,墨霽苦笑。
罷了!她幸福無憂,他也就心滿意足。
「聊了些什麼?」文韜問道。
「什麼都沒說,」墨霽搖頭。「她不記得我。」
「早就告訴過你。」話里沒有平仄起伏,文韜掩飾自己的心虛。
姮的遺忘,是他動的手腳。
「我不會再去見她。」墨霽低聲道。
她忘了也好,記不起,就不會痛苦。所有的苦澀他一個人擔了吧!至少,這是他惟一能回報她曾深情無悔的方式。
文韜不語,就算他再去見她也無所謂,因為他對自己所設下的結界有十成把握,除非姮重新愛上他,不然,他們緣盡于此。
這也算了了她死前最後的心願。
□□□□的聲音引起兩人注意,傷痕累累的小白狐出現在他們眼前。
冷光在文韜眸中一閃而逝,他惱怒地瞪住它。
「是你這可惡的畜牲,你不在姮身邊陪她,跑來這里湊什麼熱鬧?」墨霽冷冷地斜睨小白狐,上次的一口之仇他還沒算呢!它竟敢自投羅網?
猛地,他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