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了解情,她不懂姮為什麼要以命相許?
她只知道她絕不能讓姮在她眼前死去,絕不可以!
胡姬頹然坐倒在地,她空茫望著窗外的皓月。
如果,姮不肯動手,那麼,就由她代勞吧!
反正千百年前髒過的手,也不在乎多骯髒一次了。
「下午,胡姬來過。」姮替他斟滿熱茶,緩緩落坐。
八角亭內,兩人悠閑的品茗。
墨霽朝冒著輕煙的茶杯吹氣,狀不經心地接口道︰「她來做什麼?」
「她希望我回寒月宮。」大眼緊吸住他的一舉一動,希望能看出端倪。
杯子輕輕放下,墨霽神色如常。「是嗎?」
「你不問我要不要回去?」見他冷淡,姮心不禁一抽。
懶洋洋地抬眸。「你要回去嗎?」
迎視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姮感覺不到任何愛戀,身子像泄了氣的皮球,虛軟地癱在原地。
那晚的話,其實是錯覺吧。
她沒有回答,墨霽也不多問,目光投向窗外的花圃,暗香浮動。
「我不回去。」良久,姮幽幽地道。
墨霽握住杯子的手一頓,不著痕跡地瞥她一眼。
「我不回去,」姮像賭咒地道︰「我絕不離開你。」
墨霽無言一嘆,他沉默,心思全亂了套。
他能說什麼?像那一晚不負責任的話嗎?
就算他有心又如何?她的身份,是換不到什麼未來的。
他狠不下心拒絕,是怕她負氣離去,可是不能總是逃避,結終是要解,命運不該交集的兩人為何糾纏?
「你不相信我?」瞧他煩躁的態度,姮明白大半。
「無關相不相信。」他淡然。
「我不懂,真不懂你。」姮喃喃自語。
唇邊浮上譏誚的笑,眸里合光閃耀。「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要有所回報嗎?」
姮瞠大眸,無法動彈。
她血色褪盡,他上次不是這麼說的,辯駁在舌尖,最終還是出不了口。
他的態度忽冷忽熱說變就變,說不寒心,那是騙人的。
可是她非要被傷得體無完膚才肯善罷甘休。
「不用你回報,也不用你惺惺做態,我只是單純地告訴你我的感覺。」收拾自己碎為千片的心,姮強自一笑。
墨霽一窒,自己仿佛被她的深情灼傷,他狼狽地別過頭低啞地開口︰「你會後悔。」
「你會讓我後悔嗎?」姮故作鎮定。
「因為我無心愛你。」夠了,早該斬斷的情絲是了結的時候,再拖下去,只會讓彼此陷入萬劫不復。
這話,不但是對她說,也是告誡自己。
再一次被傷得支離破碎,姮再也笑不出來,手在顫抖,她掩住口。
「我剛剛說過,我不希冀你的回報,我只是告訴你我的心意。」
「如果我另娶他人呢。」既然話已出口,不如講個明白。
「我會祝福你,並且會遠走他鄉不會帶給你困擾,」淚在眼底打轉,姮倔強的不讓它掉落。「可是在你尚未婚配之前,我會用我的方式愛你。」
反正所剩的日子已經無多,最近她十分容易感到疲倦!總是昏昏沉沉一睡就是一個白日,明白自己大限已到,還有什麼放不下?
真是夠了!
墨霽不看她哀傷的臉蛋,壓下安慰她的沖動。
突然覺得自己是個該死的混蛋、該受千刀萬剮之刑,說出這種言不由衷的話傷害她,自己真該死上一千遍。
「別說了。」他低喝。
姮走離他五步遠,認識他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消瘦很多。
情字——最磨人。
「我只要你知道,」她轉過身凝視他的眼,泛著淒楚的笑。「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背叛你,這一點,請你相信。」
墨霽不語,他靜靜地望著她絕美的容顏。
四周悄然無聲,愛恨融入夜色中。
第八章
三日後火光乍現,遙遠從大廳傳來吵雜的腳步聲,一大群侍衛蜂擁而至,每人手上高舉火把四處搜尋。
大門被踹開,姮從睡夢中驚醒,納入眼中的,是一臉冰寒的墨霽。
他手持青抵著她雪白的頸子。
「為什麼?」他冷冷地詢問︰「為什麼這麼作?」
姮咬唇不語,她見過他這個神情。
在對待敵人的時候。
「發生什麼事?」她冷靜地問,冷汗卻滑下背脊,雙手漸感冰涼,她突然有種預感,她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
「賤婢!別假惺惺,一人做事一人當。」皇甫滅大吼。
「你這四肢發達的笨漢,閉上你的髒嘴!」不甘受辱,姮反唇相譏。
「夠了,」墨霽喝止無謂的爭吵,劍尖遞近一分。「跟我走。」
姮猛然住嘴,她盈盈地看著他,心中不禁一疼。
這眼神,是如此的冷冽。
她一把推開他,也不顧青可能傷到自己的危險,她下床,不加衣亦不穿鞋,她高高揚起下巴,武裝僅存的自尊。
「要去哪兒?」不再看他,因為心已碎成千片、萬片,他不曾問她、不曾替她辯護,打一開始,她就沒有辯駁的余地。
「你不加件衣服?」墨霽不想關心,卻不由自主的月兌口而出。
「不必!」避開他的踫觸,姮咬緊牙根,吞下滿月復苦澀。「我們可以走了。」
墨霽定定望住她的眸,大義及私情在心中掙扎,主上方才在書房內遇刺,不是他懷疑□,是證據確鑿,那俐落的身手及一襲眩目的紅衣。
「走吧!」停頓良久,他頭也不回的率先離開。
姮要去的地方,是燈火通明的議事廳。
眾人團團聚集在廳旁,看向她的眼神里皆帶著濃厚的恨意,姮不明就里,卻依然鎮定地站在廳中央,等待他們的欲加之罪。
「為什麼要這麼做?」開口的,是臉色僵冷難看的墨霽。「你不是答應過不會對主上下手?」
「妖女答應的話若能信,狗屎都能吃了!」在一旁不甘寂寞的皇甫滅怒叫。
「你可否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她冷冷地掃向皇甫滅,眸光之冰足以令人頭皮發麻。
「做了還不承認!」皇甫滅掄起拳頭,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
姮不為所動,她靜靜地看著墨霽,等待他的回答。
「方才主上遇刺,有侍衛親眼看見有名紅衣女子從窗口竄出……」墨霽一頓。「你有很大的嫌疑。」
「單憑紅衣就斷定是我?」姮眯眼,她手腳冰冷,整個人涼透了。
「這是不是你的?」墨霽從袖中取出一只玉墜,他問。
「沒錯。」瞧見玉墜,她心里明白大半,她頷首。
墨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
「妖女!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皇甫滅得意地道。
「皇甫將軍,」宇文決私心偏向救他一命的□。「您先听姮姑娘的解釋再做決定,這樣單憑揣測就定罪,對她來說並不公平。」
「小子!你也看上這只騷狐狸了,是不?怎麼老替她說話?」打從一開始,他就對姮充滿敵意,現在更不可能善罷甘休。「可惜啊、可惜!她早已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人家穿過的破鞋你還當寶?」
宇文決急得面紅耳赤,他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查個水落石出。「皇甫將軍,你誤會我了。」
「最好是誤會了,找個鴿兒,也比找她好。」皇甫滅涼涼地道。
「找死!」怒火攻心,姮眉一挑,欲動。
「鏘!」墨霽比她快一步抽出腰間長劍直指她心口。
「你這是做什麼?」姮瞪著胸前的劍不敢置信。「口出狂言的是他!」
墨霽眉心一攢,他睨了皇甫滅一眼,淡淡警告︰「夠了。」
皇甫滅悻悻地閉上嘴巴,仍不住瞪著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