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一定是不眠不休的趕路,可是現在的處境除了轉移她的注意力,還能怎麼辦?
他卻忽略了自己超乎尋常的容忍。
姮怔忡,他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時那份魅力吧!每次都擺了張陰森森的棺材臉。
「隨你!」姮再度抱住他,心好像有些動搖了呀!
自己真的就只能是降世妖女,為了毀滅劉備而存在嗎?
跋了三天路,離江夏只剩一半的路程,姮黏著墨霽,泛起甜美的笑容。
如果這段旅程永遠沒有終點,不知該有多好啊!
「肚子餓了沒?」墨霽翻身下馬,順道將她一起抱下。「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前方不是有個村鎮?」姮眉心一擰。「騎了一整天的馬,我想好好坐下來吃頓飯。」
墨霽微惱的瞥她一眼。「廢事真多。」
姮不以為意,她對他的冷漠早已習慣。
「走吧!」對他綻開絕美的笑靨。
墨霽冷哼,卻還是隨她走向村落。
「好臭!」與他相隔幾步之遙的姮猛然止步,她以袖掩面,黛眉緊蹙。
墨霽一個箭步把她拉至身側,眼前的景象令他心頭一震。
整個村鎮被屠盡,放眼望去,滿目瘡痍。
除了曹軍,誰還做得出如此喪盡天良、人神共憤的事?
他咬緊牙根,全身血液在沸騰。
不停煽著風,姮裹足不前。「墨霽,我們離開這兒吧!」
陣陣因尸體放置過久的腐臭味朝他們撲鼻而來,墨霽踏入村內,臉色陰鷥冷沉。
強壓下作嘔的沖動,姮跟在他身後。「墨霽……」眼前的男人變得陌生,她突然不寒而栗。
像是有人喚醒沉睡他體內的修羅。
「救……救……救命啊……」微弱有如蚊蚋的申吟從街角傳來,墨霽足尖一點,立刻尋聲而去。
一名垂死的老婦趴伏在地,傷口已腐爛發膿,發出惡臭。
「大娘,撐著點,」毫不考慮,墨霽彎腰扶起她。「我帶您去看大夫。」
老婦睜大混濁的眼盯著墨霽。
「墨將……軍……您是墨……將……軍……」她看見他隨身配劍——青。
「大娘,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墨霽問道︰「為什麼全村的人都死光了?」
听見死這個字,老婦全身一震,她眸光渙散、神游大虛,像受到驚嚇,她猛搖著頭,嘴里喃喃念著听不懂的言詞。
「大娘!大娘!」墨霽喚了好幾次,她才好不容易回神。
「三天前……曹軍……來到這……里,」老婦抓住他的手,音調不穩。「因為……我……們……不肯投降,他……下令………殺光我們……」她突然拔高音量,歇斯底里地大叫︰「我的……兒子………我最寶貝……的……兒子……大寶,他們殺了……我的兒……子大寶……」
「冷靜點,大娘。」墨霽低喝。「沒事了,他們全走了。」
姮眼眶微紅,她不忍再看別過頭去。
「墨將軍……」老婦低喃,所說的話越來越听不清楚。「見………到你……真好,你……放心,我們……絕不會……向奸臣……屈服……就算死光了……我們也沒有……半句怨………言……,我們相信……劉公……一定會復興……復興漢……朝……還我們大平盛……世……」
最後一句話尚在舌尖,老婦吐出一口長氣,死在墨霽懷中。
墨霽眼眶泛起血絲,他輕輕放下老婦。
「這樣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他一字一吐,滿腔怒火無處宣泄。「天地不仁,還降下妖女滅蜀,天理何存!」他大吼。
姮捂住唇,她顫抖。
她從沒想過自己背負的天命會帶給世人什麼樣的生活,她只知道去做、去完成。可是如果滅蜀的後果是劫難,她不懂她為什麼還要降世?
望著墨霽冷肅的背影,自己和他的距離似乎拉得更遙遠。
這樣的認知令她心痛。
「墨霽!」她從背後抱住他。「走吧!離開這里,你無法改變什麼,只手難以回天。」
墨霽不動,神色冰冷。
姮緊緊抱住他,淚水濡濕他的衣。
她已經預見——他們不可能的未來。
「這樣的天命,我不服,」墨霽全身繃緊。「不管上天降下什麼?我誓死護主,不為蜀,也為天下蒼生,來魔斬魔,降神殺神!」
姮咬唇,直到嘗到堿堿的血腥味。
她第一次動心,卻愛上誓死殺死自己的男人。
要到江夏,必先經過江陵城,墨霽心中潛藏一份隱憂,上次他奉命保護文韜的安全來到江陵,和孫仲謀結下不小的梁子,今天他單槍匹馬的踏入這塊士地,恐怕絕難善了。
「有心事?」走進市集內,不好招搖餅市,他們舍馬步行,牽著躍驥在城內走,姮偏著頭笑問。
墨霽不語,最近越來越喜歡見她笑了,雖然略嫌妖媚,但他喜歡。
「為什麼不說話?」嬉頭非要問個水落石出。
「你怎麼知道我有心事?」他依然話不多,但倆人總算能和平相處。
「你的眉,只要心里有事,就像打了千千結。」
不與置評的繼續往前走,墨霽明白她說得簡單,事實卻沒那麼單純。
他若是一個喜怒心緒都表現的一清二楚的人,怎麼帶兵作戰?
姮的確是一團謎,她不願坦誠相見,他也不會強人所難,只要她不要危及主上的安全。
墨霽暗暗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他早知道孫仲謀不是一個心胸寬大的人。
「姮,」墨霽表情雖閑散,眸底的寒光卻一閃而逝。「你等會兒要好自為之。」
姮眨眨眼。「放心,我不會拖累你。」
墨霽劍眉一挑,他倏地握住□柔若無骨的手,翻身上馬。
「希望你說到做到。」他在她耳旁低語,策馬狂奔。
市集內人多,容易傷及無辜,孫仲謀不介意,他卻不願做千古罪人。
躍驥奔入竹林,林內竹枝交錯顯得陰暗,終年透不進陽光。
墨霽好整以暇地佇立在林中,抽出寒芒奪目的青寶劍。
長劍出鞘,必得見血。
四條人影從四面飛竄過來,蒙著臉掩飾自己的身份。
姮面似芙蓉的臉上不帶一絲驚惶,她含笑,也想知道令曹軍聞風喪膽的驃騎將軍墨霽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修長如玉的手穩穩地握住劍柄,墨霽似笑非笑,眸中閃耀著嗜血的光芒。
他冷靜,不代表他不好殺,但他一向尊奉著斬草除根的規戒。
為了主上,他不入地獄誰主地獄,化為浴血修羅也無所謂。
青隱隱發出龍吟,劍刀化為白光朝四人席卷,他也懶得問是誰派來擋路的,既然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四人吃了一驚,沒想到他會不吭一聲就出手,霎時手忙腳亂狼狽不堪的避開他的攻勢,其中一名反應較慢的當場血濺三尺、人頭落地。
鮮血沾上他俊逸的臉,他懶洋洋地回眸,更顯陰邪。
一甩劍鋒拭去青上的血珠,他緩步走向剩余三人。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他冷道︰「這里就是你們埋骨之所。」
三人受不了他的冷譏熱諷,硬著頭皮揮刀砍至。
「鏘!」青輕易架開三把利刀,冷芒一閃即沒,又是一名蒙面男子陣亡。
喉間被劃開一條細縫,濃稠的鮮血迅速被潮濕的泥土吸收。
姮暗自心驚,青在手他好像變了一個人,殘忍寡情,和她認識的墨霽完全不一樣,難怪一提起他,曹軍就心驚膽戰。
其中一名蒙面人見墨霽難以對付,個個一招斃命,他可沒興趣當第三名勇士,心念一轉他撲向姮,打算用她要脅墨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