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琳心里嘆了口氣,提起精神,作為江月華的女兒,總不能失禮于人。看著剛才叫破自己的名字的女孩問道︰「請問你是……」
「我叫李芬芬,也是伊頓的學生,讀高三了,你不認識我吧?」李芬芬滿臉笑容,「但我可早就知道你了,你是名人啊。」
因為她鬧過大丑聞!師琳回了個微笑。
不好意思一下子探刺人家底細,眾人開頭拿些閑話來說,東扯扯西扯扯,半晌終于有人問出聲︰「師小姐,你是跟你父親姓師嗎?」不太高明,把話題引向感興趣的領域。
「當然。」師琳挑眉,「不然還跟誰姓?」
「呵呵……」眾人賠著干笑,再拉扯一些家常來掩飾尷尬。
師琳抑住無奈陪著,適時給予禮貌的微笑。
然後這次換了李芬芬當急先鋒,「師琳,在學校都沒有人知道你是江董事長的女兒呀,你是不是刻意不讓別人知道?那麼……你爸爸真的是工人嗎?」
「是的。」師琳點頭。
眾人一愣,接著掩口而笑,「呵呵,說笑的吧?怎麼可能?師小姐真幽默。你隱瞞自己的家世,是想體驗普通人的生活吧?」
「我本來就是普通人。」
「不愧是師小姐。」眾人鼓掌,「听听她說的話,多有哲理,多麼謙遜。」
丙然有錢就說什麼都是好話!師琳差點作嘔。受不了了,恰好看見江月華在不遠處,便站起身來,「對不起,我想去找一下我母親。失陪了。」
「啊,師小姐,我們還……」這麼快就走了,她們還有一大堆八卦要挖呢。
師琳听而不聞,大步邁出將她們的聲音拋在後面。不料繞過沙發,抬頭竟迎面踫上謝瑩霄跟景麒。倒霉啊!
「師琳,我們到處找你!」謝瑩霄綻放笑顏。
「是嗎?」師琳越來越相信「冤家路窄」這句話,視線掃過景麒,他果然又在盯著她看,那眼神怪怪的,好像要挖掘出隱藏起來的她,真不舒服。難道他看穿了她企圖利用他來嚇退謝瑩霄的事?她心里開始惴惴不安,如果這樣的話就慘了!所謂的告白只是一場戲,沒有人會高興被這樣耍的。
景麒遞給她一杯果汁,開玩笑似的說︰「一轉眼就不見了你,我們找了好久,差點以為你在躲我們呢。」他當然知道她在躲他,上次去了圖書館之後就一直沒在他面前出現,真是的,他有這麼嚇人嗎?
謝瑩霄皺眉,「景大哥怎麼這樣說?師琳當然不會躲開我們啦。對不對,師琳?」
「嗯……」師琳低頭喝果汁,暗底里拿眼狠狠瞪景麒,狡猾的家伙。
景麒微笑應對,優雅萬分。原來使點壞才能得到她的注目,太守禮就會放縱她對他視而不見,他現在知道了。她其實還是很經不起撩撥的烈性子呢。
背後的三姑六婆又在聚首竊竊私語。「啊,那個是景麒。听說他跟謝小姐……不是啦!敖身過來,在我們學校大家都知道一件事,景麒其實……什麼?真的嗎?師小姐……不會吧?後來怎麼樣?……後來啊,如此如此、這樣這樣……太戲劇化了吧!……真的,伊頓的人都知道,你看他們……對對對,我也听到了一點消息……沒錯啦,當初可是大轟動呢,那時我都在場哦……可是,我听到傳聞的是這樣的……啊、哦、哇!這樣啊……」
話歸正題,這邊師琳跟謝瑩霄和景麒站在一起的時候,那邊場內燈光一暗,音樂蕩起,霓虹燈旋動,舞會開始了。
謝瑩霄和景麒片刻間被邀舞的人群圍住,而師琳在拒絕了兩個年輕男子後,已經退到了圈外,悄悄地走開。當景麒從人群上方探頭尋找時,已不見她的蹤影。
靠在玻璃門框邊,師琳靜靜地看著舞池中旋轉的男女。江月華和謝子鵬也在眾人的起哄下結伴跳起舞來,成為最炫目的一對舞者。
她看著看著,忽然覺得疲倦,不想再看下去了,這個地方予她窒息的錯覺。
被了吧,今晚做到這里就好了。
于是第一場舞結束時,師琳從背後繞到母親身邊,「媽。」
「琳琳?」江月華回過頭來,「不跳舞嗎?給你找個舞伴吧……」
「媽,我想先回去了。」
「怎麼?不舒服嗎?」江月華皺眉。
「不,有一點累。不太習慣吧,我也想回去看看爸。」
「那……好吧,我先送你回去好了。」
「你走不開吧?」師琳掃視滿場賓客。
確實,江月華左右望了望,「那你去叫田秘書開車送你,她應該在那邊的入口處。」
「好的。」輕輕答道,師琳退了開去。靜靜地穿過說著笑著的人群,越過喧鬧的會場,也經過了正跟英俊服務生打趣的田秘書,走出宴會廳。沒有人注意到,她畢竟僅是個帶來話題的人。
隨著酒店一樓大廳的旋轉玻璃門轉動半圈,師琳站在了酒店大門之外,回首仰望上面璀璨的燈火,她扯了扯唇角,那是另外一個世界,而母親在那里。舉步走下階梯,在她的前方,是父親獨自守候著的那個世界。
夜晚的輕風有些涼,吹動她絲質的衣袖和裙擺。師琳掠了掠拂在臉頰上的頭發,一步一步地踏在馬路上,看路燈及側邊商店的燈光將她的移動的影子拉長又縮短,與月光映照下形成的另一道淡淡影子交錯。
「師琳!」背後遠處一聲呼喚。
師琳驚訝地停住腳步,不可能,是幻覺吧?直到听見第二聲叫喚,她才慢慢回過頭——景麒朝她奔來。
停在她面前,景麒微喘,「走得還真快,終于找到你了。」一眨眼就不見了她,追出酒店又不知她走了哪條路,找遍附近好幾條馬路才找到她。
師琳抬頭凝望他臉上光與暗形成的輪廓,還有那雙灑進了月光的柔和眼瞳,他明明是背著光,為什麼她看得見他唇邊淺淺的溫和的笑容呢?還是,他的笑容已經印在她腦中了?
「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回去?」景麒看著她有幾分低落的眼眉,低聲問道。事實上他今晚一開始就發現她並不開心,仿佛心上有壓力,那時欲探尋其因卻被她躲開,現在總算能近前看她了。
師琳無意識地搖搖頭,轉身繼續往前走,「你怎麼……怎麼會來找我呢?」不明白,為何他的這個舉動竟讓她覺得溫暖,有點想哭的溫暖。
景麒跟上她,「看你今晚有點低沉,不太放心。」這時,有盞路燈從正面照來,所以師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唇邊的微笑,比她想象中的更溫柔。
沉默著,師琳低頭走路,景麒也再沒追問她,靜靜跟在她身邊走。
這樣走過一段街道,師琳垂眼仍在想著心事,不自覺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逸出她的唇,心情籠在憂郁里。
景麒聞聲停住腳,突如其來地說︰「喂,你覺不覺得今晚月色很美?」
「嗯?」師琳也停下來,仰望天空。不太圓不太亮的月光,沒什麼特別的呀?
「這樣的月色——」景麒含著笑靠近她,突然執起她的手,舉到她眼前,握牢,「很適合跑步。」
「咦?」沒等她反應過來,景麒驀地拉起她,邁腳就跑,在熱鬧的商業街上飛奔。
「喂——干什麼?不要拉著我,等等,放手、放手啊!」他瘋了嗎?
景麒笑著,緊緊握著她的手,帶動她的腳步。瘋了又怎樣?他就是不想看到她沉寂的樣子,想做點反常的事讓她驚奇,他就是不願放任她情緒低落;想讓她動起來,他就是不允許她只沉在自己的憂愁里,忽略他的存在,只有出其不意地舉動,才可拉回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