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你要看清楚!是我耶!我一向是誠實善良的好孩子,熱愛人民、忠于祖國、勤勞刻苦……
若零泣血于8月16日
——生命中沒有任何東西,更美于那年少的幻夢。
第一章
星期一,清晨六點半,鬧鐘響。
起床,刷牙洗臉,抓著梳子一邊梳,一邊跑向庭院,急著想知道我的白杭菊有沒有盛開。
我低頭撥開交錯的玉蘭花樹枝,再側著身從兩株扶桑之間穿過,同時小心地攏緊我的睡衣,不讓初秋的露水沾濕。然後我看到了牆根處的—個小花盆,里面就種著我的寶貝,我定楮望去,泄了氣——
仍是花苞。
沒關系,明天就會開的!我安慰自己,走近蹲端詳著它。潔白的花瓣抱成團,外面輕輕覆上黃綠的花萼,真是美。我笑了,伸出手指彈彈花骨朵。
其實挺不錯了。從小苞著熱愛園藝的父親種花,經手的花草非死即傷,被媽媽笑稱為「摧花魔手」,這一次獨立種杭菊,竟然能讓它開花,真的很不錯了!
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晨間的清新空氣。花香暗浮,爽風沁膚,有雀兒在樹枝脆鳴。于是精神一振,伸伸手,踢踢腿,接著興致勃勃地擺了幾個高難度的武術POSE,自我感覺良好。仰頭看晴朗朗的藍天,白雲折射來的初升紅日的光,使我眯了眯眼。
「阿菁,快來吃飯了!」廚房里傳來阿婆的大嗓門。
「哦——」我應著,趕緊回房換衣服,三分鐘之內打理好自己,拎著書包跑進飯廳。
阿婆指著飯桌上的米粉,「快吃!七點鐘了!」阿婆瘦瘦的,可是嗓門很大,火氣也不小,是我們家鐵面無私的掌廚者。
「哦。」我賣力地吃。這麼大的一碗米粉,加上擺在一側的煎蛋和青菜,真的要努力吃才吃得完。
用力吞下最後一口米粉,我舉手,「阿婆,我吃完了。」
阿婆望望我只剩下粉湯的碗,點了點頭,「嗯。」
我這才敢起身離開,進洗手間漱了口,擦淨嘴,回廳里背起書包︰「阿婆,我上學去了。」
「好、好,路上小心。」阿婆笑眯眯地揚手。只要你善待她煮的東西,她就是很和善的阿婆——我最可愛的外祖母。
推著自行車出了家門,正巧踫到晨運的媽媽回來,我朝她揮揮手,「媽,我走了。」
老媽抬腕看表,「走快點,七點十七分。」她對時間的忠實程度更甚于阿婆。
我吐舌,騎上車飛快而去。風迎面撲來,我揚起燦粲以對——又是一個早晨!像平常一樣的平常,浸泡著淡淡幸福的味道。
我,何菁,平平常常的高二生。長相普通,成績普通,性格普通,智力普通,經歷普通,家庭普通。總而言之︰所有的特征常數皆在大眾範圍內。
對,一切正常!
※-※-※
下課鈐響,我打著呵欠目送老師的背影,懶腰伸到一半,即被同桌的手肘撞斷。
「何菁,筆記!」
張慧娜,我的同桌,說話做事簡潔無比,惜時如金,成績優異。
我揚揚下巴,示意她自己拿,然後繼續抬臂仲展,完成我的懶腰。
張慧娜僅掃了幾眼就把筆記丟回給我。我又打了個呵欠,放下手,拾起筆記,丟給後桌的陳琪。
琪美人伸出縴縴五手,攤開筆記本,優雅地拈起一支熒光筆,快速掃視後劃了幾條線,添上幾句話,再勾—下重點。完成後把筆記遞回給我。
陳琪的這套動作我已經看過上百遍了,現在仍讓我覺得賞心悅目。美人就是美人!
這些幾乎是每堂課後的例行程序——張慧娜的筆記做得頂級的好,但她很怕自己遺漏了什麼重要信息。所以課後總要借我的筆記去對一對,確認我的筆記對她而言根本不具參考價值後才放心。
令人妒慕的陳琪,擁有美麗外貌的同時還有一顆聰明的大腦,聰明到不屑抄筆記,「現在不是練字的時候」,她說。所以她上課只是听,每堂課後把我的筆記檢閱一遍,到了考試前再拿去復印,輕而易舉就取得好成績。有時真讓人心里不平衡!而我,抄筆記一是防止自己上課走神,二是如果不抄的話心中有愧(乖孩子應該好好抄筆記的是不是?)
我們三個不能算是好朋友。
張慧娜是不會把寶貴的時間花在交朋友這類事情上的,我覺得她可以冠以「學習狂」的稱號。
陳琪完全相反。活潑亮麗,相交滿天下,她是被眾星包圍的明月,絕不會局限于幾個女生這樣的小圈子。
我嗎?當然是最平常的那一型嘍。
我們三個,只因為座位相鄰,便形成了這種有些奇怪的合作關系——不能稱之為友情的默契。
※-※-※
每周星期一下午是固定的大掃除時間,這一周輪到我們了。
好友李沛雅興沖沖地抓著兩片抹布跑過來,拋了一塊給我。「阿菁,我們去擦窗!」
我欣然同意,立即把手中的拖把塞給一個男生,提起水桶飛奔過去,和李沛雅並肩站至窗前,開始我們的歡樂時光。
這是我們最愛做的工作,皆因窗外是一片好風景。
李沛雅奮力地揮舞著手臂,將大片的鋁合玻璃窗擦得閃閃亮,同時也讓我們的視野更清晰——
「看見沒?江卓駿出來了!哇,今穿黑T恤呢,好酷!看見沒?那邊那邊!」
「嗯嗯嗯!看到了!帥啊!」我高興地用力「觀賞」了兩眼,才舍得彎下腰在水桶中洗淨抹布。
「啊啊啊啊啊,黃振華進球了!必風儀在給他加油呢!」李沛雅興奮得滿臉通紅,跳著猛拍我的背。「快看快看!」
「哪里?」我霍地直起身,瞪大眼搜尋傳言中的緋聞男女主角的蹤影,「在哪里……看到了,咦?她給他遞汽水耶!哇!」眼楮因驚訝而瞪得更大,當然,看歸看,仍沒忘記將擰著抹布的雙手移到水桶的正上方,免得髒水濺濕地板。
「嘿,看來是真的喲!必風儀昨天還跟我否認呢,哼哼。」李沛雅拉開玻璃窗,擦著窗框,視線一直沒離開過他們,笑得很奸。
「真好啊,他們挺般配的。」我低頭擦著玻璃上的污漬,為他們美麗的戀情而微笑。突然想起—事,抬起頭,「那方浩怎麼辦?」方浩喜歡關風儀很久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李沛雅的笑容落了下來,也皺起眉,「對呀,這可難辦了。說實話,方浩真的不錯,唉,可惜!」
我們一齊嘆息,分別擦著玻璃窗兩頭的邊角。少女的心開始感嘆——愛總是兩難的,有人如意,便有人受傷。唉,世界上的事總不肯剛剛好,不是多一個就是少一個,上帝的安排總有缺陷……
「喂!」李沛雅突然用力撞我,「看……快看啊!」
我憂郁的思緒被打破,回過神來揉揉被撞疼的肩,湊近她看向同一方向。「看什麼啊?有什……啊,方浩!」
「他在那邊,才剛來吧。……啊,他看到他們了!他看著他們……哇……表情……」李沛雅心不在焉地爬上凳子,抹著上方的玻璃,一邊伸長了脖子往外瞧。
我跟李沛雅一樣,緊張地盯著方浩的一舉一動,手上擦拭的動作變得無意識︰「表情……他的表情怎麼樣?」
「表情……嗚……看不清楚!」李沛雅扁扁嘴,跳下了地,鳴,為什麼要隔得那麼遠?「一定很傷心的吧。」
「可是不一定會表露出來的……」
「也對,說不定很平靜,說不定還帶著微笑呢。」
我們兩個趴在玻璃上,緊盯著方浩,努力揣想著他此刻的心境和面容。唉,愛看言情小說的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