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漂亮的訂典禮堂,華麗的天花板和大盞大盞的水晶吊燈,燭台散發出柔和光芒,高疊的香檳酒杯華光異彩,銀餐盤閃閃發亮……
這是一個極盡豪華之能事的典禮,這是一個讓許多人給予衷心祝福,讓許多人都感到高興的典禮。
這是柳家唯一的繼承人和蕭家唯一的繼承人之間的訂婚典禮,這是柳和謙和蕭若曦的訂婚典禮。
黑川舞站在大廳的入口處,儀式還沒有正式開始,只有來賓們在陸續進場。她看著這偌大的禮堂,這奢華的擺設,那些漂亮的玫瑰花和百合花的裝飾……
她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望著眼前這一刻,卻有種陌生的疏離感。為什麼這樣神聖的場面,這種風光和精致的布置,卻讓她覺得仿佛猶如一個黑洞般可怕?
她看著紅心中間的「柳蕭」二字,一種鑽心般的疼痛忽然撕裂著她的身體,但她是黑川舞,所以即使這樣,她的臉色僅僅只是比平常微微蒼白了幾分,而那雙明亮的眼眸,卻深不可見底,讓人無法窺探到她內心的痛苦一分一毫。
「黑川小姐,你站在這里擋了大家的路。」身後響起一個清亮略微傲慢的聲音。
黑川舞的嘴角立刻涌上了親切大方的笑容,她溫婉地轉身,「聶先生,你來了,里邊請。」
聶銘亮,NATURAL八號集團的現任首席執行官,一張稜角分明,看起來有些過于嚴厲的臉,一雙透徹世情的清亮眼眸,微笑的時候,嘴角總是帶著些輕蔑的表情。
他是個在人眼里既有男人味又非常有魅力的男人,總是會把他的不滿直接地表達出來,言辭有給人過于犀利的印象。
黑川舞眼里的聶銘亮,就是這樣一個人。
「真是非常漂亮的布置,富麗堂皇又不失高雅。」他站在她旁邊,一副欣賞的樣子,「只可惜喜氣有余,做作的成分更多了一些。若說這訂婚禮堂上的真情,可能沒有半分。」
黑川舞略微感覺到驚訝,「聶先生,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她雖然面帶笑容,但還是無法掩飾自己的驚奇。聶銘亮雖然平時說話鋒利了一些,但在這樣喜慶的場合,他的話也未免有些過頭了。
「難道你不這樣想嗎?」他敏銳的目光掃過她的臉,「你的臉上分明也寫著一樣的感受。」
「我?」黑川舞只是不斷地搖頭,「你一定搞錯了……我……」
「不要再用那樣悲傷的表情凝視著行禮的舞台,你會被人看穿心事的。」他不等她的反應徑直說完,已經掠過她的身邊,並對她投去理解的笑容。
黑川舞轉過身去看著他走到座位邊上,嘴角的笑容顯得雲淡風輕。他怎麼會看穿她的心事呢?她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這些年來,誰也沒有看出來,包括舅舅柳川賀在內,沒有人看出她的真實心意。
可是這個僅僅見過幾面的男人,怎麼可能忽然間就把她看穿了?
不,就算他再火眼金楮,也不可能僅看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那麼,他又是怎麼知道,為什麼知道……為什麼忽然間要在她的面前說出來?
她凝視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黑川舞第一次覺得,聶銘亮除了犀利以外,還是個像謎一樣的男人,或許舅父想要並吞掉N8流通,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只不過,現在這一場沒有硝煙只有陰謀的暗戰才剛剛展開,而她只是置身其外的人而已。她回頭看到了站在柳和堇身邊的聶銘仁,那才是真正的兩顆棋子吧?
而她呢,她又抬起頭來看著這喜氣洋洋的典禮禮堂,她又會成為怎樣被利用的棋子?
她的嘴角綻出輕松的笑容,她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接待賓客,她不能沉溺在自己的思緒里,她沒有這樣的資格,也不能夠去哀悼她那流逝的愛情。
因為,她從來就沒有資格可以愛上柳和謙,從來沒有……
而從今天起,她已經打算把他永遠地拋在自己的回憶里。她不會再愛著一個即將結婚的男人,即使她曾經投入過自己的全部感情。
第1章(1)
東京灣上,一艘周身被彩燈環繞的豪華游輪緩緩而行,一陣喧嘩笑語趁著夜風,從游輪上隱隱傳來。
又是一個豪華的宴會在這里舉行,雖然是冬季,但依然無法讓喜歡游樂的人停下他們奢華的腳步。
黑川舞披著黑色的裘皮大衣,靜靜地站在窗前的護欄邊上,眺望著遠處絢麗的彩虹大橋。
她今天是作為主人,參加西野商事株式會社創社五十周年紀的慶祝活動。西野是日本島內著名的商業會社,資產過千億的大公司,五十周年的慶典自然耗費了大手筆來宣傳。
西野株式會社現任的會長是她未來的公公——西野隆夫,而她未來的丈夫則是這家會社的繼承人之一,西野家的大公子,西野慎二。
西野是她大學時的同學,曾經一起就讀于青山學院大學。當時兩個人並不熟悉,僅僅只是互相知道對方的名字而已。可是,現在她卻成了他的未婚妻——原因,當然不外乎利益上的婚姻。
她的眼掃過眼前的璀璨東京灣景,嘴角的笑容卻顯得輕蔑與不屑,在看似喧鬧繁榮的背後,在東京都里,每天都會上演著怎樣悲傷的故事?年輕的迷惘,老年的衰弱,繁華背後那些骯髒與丑陋……
「這麼大的風,黑川小姐這麼好興致?」背後響起的聲音不是日語,而是純正的中文。
黑川舞皺了皺眉,這個聲音熟悉到讓她不想回頭,不用猜也知道是聶銘亮。這樣的大型宴會,不只是日本的名流人士獲得邀請,還有一些合作伙伴也會一起邀請。
難道N8集團和西野商事也有合作嗎?N8是做流通的,所以和世界各地的商事公司都有業務來往也並不稀奇。但是今天晚上她不想看到聶銘亮,因為他是少數幾個知道她那些往事的人。
「東京真是個好地方,外表看起來高貴無比,可是內里卻有著最腐敗的蛀蟲。」他站到了她身邊,面容隱藏在夜色里,反光里讓人看不真切。
「美麗與丑陋從來就是並存的。越美麗的東西背後,可能越丑陋。」她完全同意他的觀點,輕柔地點了點頭,「但是這並不影響表面的美麗。」
聶銘亮轉過臉去,目光閃爍得有如黑曜石,「就好像這個宴會一樣?」
黑川舞的嘴角露出訕笑,「你就是想讓我承認這個宴會也很丑陋嗎?聶銘亮,為什麼你每次見到我,都想要挖出我心里的那些話呢?你知不知道,這樣很不禮貌。」她和他並不算是熟識,卻每每會在各種場合里偶遇。
他總是一貫的言辭犀利,甚至毫不留情——他似乎在她面前特別喜歡說些刻薄的話,這是為什麼?她一直無暇去顧及,因為他和她並沒有交集。
「因為我覺得有些人活得太累了……為什麼要讓自己活得這麼疲憊?就好像你這樣,明明可以笑得很明媚燦爛,但你卻總是含蓄地抿嘴微笑;明明可以銳利得像只小豹子,你卻偏要裝成溫馴的綿羊……」
「這個世界上偽裝自己生活的人多得是,也不只是我一個人。」她並不否認他話里的意思,因為早就發現在聶銘亮面前否認也沒有用,他是那種極度自信的男人,被他認定的事,幾乎無法扭轉他的想法。
「所以你就打算戴著面具,嫁給他了?那個西野慎二,是個除了會吃喝玩樂,其他什麼也不懂的蠢蛋。」一絲冷笑和不屑從他嘴角哼出,他繼續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光潔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