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依舊定定地凝視著他的眼,他黑色湛然的眼里倒影著她自己的臉,「我覺得我還沒有準備好再度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更別提結婚了。我沒有這樣的信心,可以去相信一份愛會天長地久,會相信愛可以擁有戰勝一切困難的力量。我的父母,還有我自己,所經歷的都無法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真愛的存在。」她輕柔地挪動嘴唇,緩緩地說出這一段話。
這是一段深埋在她心底深處,最最真實,毫無掩飾的聲音,也是她最深的無奈,與最痛苦的認知。
他擁緊了她,一段簡單的話,卻讓他心痛如絞。如果不是曾經哀莫到極點,此刻她也不會對他這樣說。那個男人對她的背叛帶給她的打擊竟然是這樣的巨大,巨大到影響了她對于愛情的信任與期待。
「年維臣,我也知道你是真的喜歡我,愛我。雖然我怪你,氣你,恨你曾經欺騙過我,可我知道你現在是真的在喜歡我。可是,將來呢?一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你還會一樣地喜歡我嗎?」她是覺得他的懷抱很溫暖,他的手掌很結實,和他在一起總是很開心。可是,未來呢?她還是無法安心地接受這一切。
「上一次你騙我是情有可原,可是未來,你能保證你不再欺騙我嗎?還有,你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到底是嚴謹冷漠的你,還是玩世不恭的你,甚至說話刻薄的你——到底哪一個才是你呢?我看不清楚,我也不敢去相信我能夠看清楚你。你不是個簡單的男人,我看不清你的心,我模不透你這個人,所以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她依然用輕柔的聲音娓娓道來,可是這輕柔的聲音里還有著一絲真實的顫抖,听得維臣心膽俱裂。
「月如。」當她沉默下來許久以後,才傳來他更加低沉的嗓音,「你一直逃避著我對你的愛,一再拒絕,就是這些原因,是嗎?」
她閉上了眼,靠進他的胸膛前,一言不發。
「你不相信我會愛你到永遠,你也不相信愛情與婚姻能夠永恆不變。你模不透我的性格,你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可是,你已經原諒了當初我對你撒的謊,原諒我沒有從一開始就告訴你真相的事了嗎?」他的聲音漸漸急切起來,握住她腰間的手也悄悄收緊。
「我可以原諒你。」她的聲音悶悶地從他的胸膛處傳來,「但是……」
「這就夠了。」他用剛毅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猶豫,目光也變得堅定起來,「對于我來說這樣就夠了。」
月如的心微微震動,他說的「夠了」,究竟是什麼意思?她想要問他,卻又不想移動,不想開口,只想這樣靠著他,可以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思考,連時間就此停頓就好了。
只要不思考,她就可以遺忘自己心里的那些不信任,可以擁有現在!
「月如,剛才我一直在听你說,現在,你願意听我說嗎?不要打斷我的話,不管我說些什麼,你都先堅持把它听完,好嗎?」他的口氣里帶著一絲商量,更多的卻是霸道的堅持。
她在他的胸膛前點頭,本來,她現在就不想說話,只要這樣听他說,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香輕麻將館二樓的走廊里,那個時候我摟著一個女子從你身邊走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記得那一幕,可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他輕柔地說著,而月如的眼前也浮現出那一幕。
她怎麼會不記得了呢?那個時候,她就覺得他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而對他印象深刻了。可是,那個女子,對了,她怎麼可以遺忘那個女人呢?那個女人是誰?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可是她卻遵守著和他的約定,並沒有問出口。
「那個女人就是王植的女朋友,我告訴過你,他因為已經有了心上人,而不能和你見面是嗎?王植和我一樣,都是生活在一個富裕的家庭環境,從小就被賦予了一些責任與使命。他愛上的這個女人,他家里並不滿意,並且勒令他必須立即分手,他們還替他安排了許多家世背景都不錯的女子作為相親對象。那些日子,他的女朋友想要和他分手,兩個人鬧得很凶,而他家里又以各種理由威脅著他去相親,他簡直被逼得焦頭爛額。所以,他就給我打了電話,請求我幫助他。」
維臣低頭看了她低垂的頸項一樣,她一直沒有抬起頭,但一定是很認真地在听著他的話。于是,他繼續用低沉的聲音娓娓道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在工作上給過我幫助,所以我在再三權衡之下,答應幫他這一次。說實話,其實我自己也有些私心,因為覺得代替別人去相親是很有趣的事,我是個被工作和責任壓得幾乎無法喘氣的男人,像你過去形容過我的那樣,冷漠、嚴謹、認真工作,就是外人對我的評價。但是,沒有人的神經是可以一天24小時,隨時隨地都是緊繃著的,偶爾我也想要放松一下,但又怕被別人看到我放松的樣子而削弱了我的威信。于是,我覺得代替他去相親是一件挺樂的趣事,所以我就打扮成你看到的那個樣子,變成一個完全不是自己的自己,去跟你見面了。」
月如的腦海里漸漸整理了出了所有的狀況,而在听到他說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心髒微微緊縮了一下。她居然有種沖動,很想好好地安慰他一下,很想幫助他減輕他的負擔與壓力!
「誰知道卻看到王植的女朋友出現在那里,她似乎听到了什麼風聲,說王植今天要去相親,而非常傷心地想要去證實一下——那個時候,我會遲到,也因為我發現了她,並且先給王植打了電話,讓他來接她離開。那個時候,我就更加堅定了要代替王植的做法,如果說他見了一個相親對象,就可能會影響到他這一段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你說是不是?」
她在他的胸前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本來在她心目中屬于一文不值的王植,漸漸地有了些分量。」一個願意為了愛而頂住所有壓力的男人,還是值得別人去尊重的吧?
「後來的事,你都已經知道了。我欺騙了你,和其他幾個對象。我知道對于你們來說,我的行為很過分,可在那個時候,我沒有其他選擇,我只能這樣做。我必須替他爭取時間,讓他家里以為他去按時相了親,好給他時間準備帶著女朋友一起離開。雖然我覺得他不敢和家里抗爭的態度有些消極,但那是他的人生和他的決定,我不能以我的方式去考慮。」他微微放開了摟住她腰的手,似乎想要看見她的臉。
月如也在這個時候抬起頭來,她記得自己答應過不打斷他的話,但在這個時候,又忍不住開口︰「你做得對,這是他的人生,應該讓他自己去選擇。我們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場,我想我也會去這樣地幫朋友。」
他的嘴角露出笑容,「所以,你已經不怪我從一開始對你的欺騙了,是嗎?」
她緩緩點頭。
「可是,你還是不能接受我。」他的眼角依然含笑。
「我很抱歉。」她低下頭去。
「听我說完,你再對我抱歉,月如。」他抱緊了她,眼里的笑容溫柔中帶著幾分堅定,「我的話並沒有說完。
她眨了眨困惑的眼,他不僅僅只是想解釋當切的事嗎?那麼,他還想說什麼呢?她的心跳卻倏地加快了跳動,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感覺,接下去的話一定是很重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