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著那本來就很迷惘的雙眼,成親?誰啊?那跟她有關系嗎?
她目瞪口呆的模樣,又要惹他笑了。「如果沒有意見,這幾日我便跟爺爺女乃女乃提親。」
她眨了下眼,什麼時候跟著喊爺爺女乃女乃了?
「你說誰跟你……呃,」吞咽口水。「成親?」
「你呀。」
她趕忙正襟危坐。「我從來沒說要嫁你。」
「我口口聲聲說要養你,你忘了?」
「那是你一廂情願,我可沒答應。」
他以拳撐額沉吟︰「這該如何是好,我與你口對口了,話說出去自然不能收回。你的清白等于毀在我手上,就算你不要我負責,我的良心也會整天跟我大吵大鬧。」忽而對她一笑,把問題扔給她︰「那怎麼辦?」
方才一瞬間快被他的柔情軟化了,可想起他種種劣跡,理智馬上主宰一切思維。他是壞蛋,喜歡她在他股掌間的迷亂。
她面不改色,一副事不關己的無謂︰「睡不安枕是你的事,反正一切都是你搞出來的,只好請你多擔待了。」」女孩子臉薄理所當然,這事由我開口。」
意思好像弄擰了。「我是說你自作自受,活該。你又想向誰開口?」
「程化夫婦——也就是你的爺爺女乃女乃,未來也將會是我的爺爺女乃女乃。他們一定不清楚我們的肌膚之親有多親密,我一五一十告訴他們,這樣一來,我非你不娶,你非我不嫁。」
嚇她?做他的白日夢!不會再上當了,老用威逼方法,煩不煩啊!
「天色不早,該回房了。」她轉移話題。
「為什麼不想嫁人?」
「因為你根本是鬧著我玩,沒半點誠心。」
「我殷品堯從未對一個女子許下終身承諾,阿莞,我要娶你。」
他的表情好嚴肅,他是認真的?
「我對你只是一個責任。」
「何以見得?我天生該是鐵石心腸,壓根兒不會有俠骨柔情?」
想起以前的著慌懼怕,推翻了他的誠摯。「你討厭我,從小就討厭我,我現在頑固不柔順,你更該恨我入骨。我擾亂了你平靜的生活,你便拿我不可能的事來笑我,例如婚嫁這回事,但我無所謂。」她聳聳肩,像是了然一切的坦然。「反正是嫁不掉了,所以,隨你說去。」
「分析得很好,我為什麼吻你?」
「懲罰。」
「有這種懲副方式?」
「請你想想,兩次你都是在我不顧你意的情況下吻我,對不對?」不理他微皺起的眉。「我知道,你是氣得拿我沒法子,又不能打我,只好用這種方式以示薄懲。但望你發發好心,不要連這種事都傳揚開來。」
據她所知,目前尚未有這項傳聞。
他如釋重負地笑了。
「我說錯了?」看著他漸趨近她,高大的身影壓得她心喘。「你可別惱羞成怒。」
「吻是一種懲罰,我倒是佔盡了便宜。你不溫順,但是善良;你固守原則,但有個性;你常逆著我的意思走,但不無理取鬧。我一開始真是讓你煩透了,尤其海上寂靜的口子過久了,真想掐死你換回我的平靜。」
文莞直直地仰望他,平淡而不在乎。
「漸漸地我居然嫉妒起品軒,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等我發現事態嚴重時,已經愛上你了。」
她吃驚,身子往後縮。
「你平淡的表情下有不容妥協的情緒,我想用強硬手段將你導回我設想好的正常人生路,但我失敗了。阿莞,你真不柔順,可是,我愛你。」
她默默望著他,他的似水柔情與濃密愛意是真的?此刻的他不劇硬,也不狡獪,他深情看著她,她的心跳……擂鼓似的。
這一番告白,的確令她動容。
「殷品堯?」
「我在。」
「你一反常態。」
「我知道。」
「你第一次這麼多話。」而且溫柔。
「我也很訝異。」
「他們,都說我思想古怪,違悖常倫。」
殷品堯知道她說的「他們」,是一些遵守禮教規章的人。
「我見多識廣,不怕。」
「這次真的不是唬我?」
「沒有一次騙過你。」
她垂下眼瞼。「別害我對你期待落空。」
「對我有些什麼期望?」
「我……」她吶吶說不好話。「我……又不是木頭,我……」
他含住她的唇,也含住她羞于啟齒的話。
這一次他溫柔地吻住她,長長綿綿。
月兒,方出東山。
「表叔。」
陸書棠站在欄干前,屋檐的陰影覆住他,搖曳的柳枝襯出他細長的身形。他少有喜怒,仿佛遺世獨立,頗有莫理世人眼光的灑月兌。他就是他,接受也好,挑剔也罷,他不為世人而存在。
「你來看我?」他頭也不回,似舍不得眼前波光瀲灩的美景。「殷大少怎肯讓你見我?」」我什麼也沒說。」因為不確定。今日來訪,是想理清謎團。
他緩緩轉頭,見不遠處有個丫鬟伸長了頸子頻頻往這兒張望,不僅如此,還暗中派了保鏢,他了然于心,輕哼冷笑︰
「該是如此,他不會讓你單獨見我。」眼楮冷冷地看她。「他來警告我,不許我傷你,文莞,他對你可真是呵護備至。是,他是該防著我。」
她讓他看得心痛,為何句句帶刺?文莞顫聲道︰「我不是因為怕你才讓雁姐陪我,她也是受人之托。你……真是我表叔?」
「你爹與我青梅竹馬,情同手足。」
他眼中一片清澄,她不疑有他。
「表叔,那天你依約前來了?」
「確定看見的人是我?」他慵懶,望回前方。
「那天想告訴我什麼?」怎麼忘得了?唯有他會這般冷漠。
「你與你娘真像。」都挺會勾引人。「無欲無求,卻得到了最美好的事物。殷品堯語氣不輕,文莞,你說了什麼?」
她一徑搖頭,望著他的項背︰
「表叔,你是我的親人,也是唯一能給我爹娘影像的人。我記得他們的慈愛,也知道他們疼我,可我貪心,還想知道更多更多。表叔,我總覺得你語多保留,可是從你眼中的感情,令我不得不相信你與我爹的摯誼。我極力說服我自己,池塘事故不是你造成的,雖然疑雲滿布,但我寧願選擇相信你。」
「如果心中存疑,為什麼還來找我?」
「因為你是我表叔。」
心中一震,太像了!
他默默回頭,那言語、表情,宛似文雋康,往日種種,歷歷在目——
「我不能不管你,因為你是我師弟。」他笑得開朗且包容。
文雋康的純良與無懼,每每令他掙扎痛楚,他在恍惚中又將文莞與她母親的影像重疊。
文莞看著他失焦的眼神,他的表情變換,交織著愛與恨。
「文莞,你不該來。」
酷似她母親的容貌,令他易躁瘋狂。
陸書棠握成拳的手青筋暴現,鎖眉咬牙似到極限。
「表叔,你不舒服?」
他突然喝道︰「你走!」
遠處的雁姐嚇了一跳,拔腿往這兒疾奔。
文莞吸了口氣。「表叔?」
「滾!」
雁姐喘吁吁,顧不得調息,連忙問︰「阿莞……情況不對?要不要……我……」
文莞怔怔地搖頭,握住雁姐的手制止,無助的酸楚涌上來。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我保證有一天我會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讓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事。然後,我會離開。」
三人糾葛的影像與記憶揉和在一起,纏了他一輩子。
「我知道你感興趣,也知道我撲朔迷離的態度令你很好奇,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滿足。現在你們走,我不想看到你們。」
他用驅趕的口吻下逐客令,比甩巴掌更令她難過。
湖水倒映皎潔明月,天上水面兩個月,湖中月因波紋而飄搖扭曲,藏在書棠表叔心靈深處的他又是何種相貌?文莞坐在湖畔的涼亭內,忖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