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略弓雙眼暴睜,口中斷續道︰「是你,原來……真的是你……」
兩個年輕的身軀相繼倒下。
那人真的出手攻擊他們,所以,他們才信了。
☆
又是清晨。
一大早,一堆人已經圍在了開軒堂中。
這回不再有尖叫,破日教的「離」也不見蹤影。
眾人一臉凝重地盯視著地上的兩個年輕人。一個已經死了,是滅相府的弟子。另一個還有一線生機,是華商派的商略弓。
只要有一個能夠活下來,那麼,凶手的真面目就絕對藏不住。
南宮問俯在商略弓身邊迅速處理傷口,竭力為他延續一線生命。
良久,南宮問滿頭大汗地站起身,看向強行保持鎮定的華商派掌門商韜,及一旁數雙隱含期待的雙眼,皺眉道︰「弓兒的傷勢太過嚴重,並且失血過多損傷了神經機體,現下雖然護住一線心脈,要想保命也很困難,要讓他清醒……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簡言之,商略弓即使現下活著,以後可能也只是一個不言不動的活死人了。那和一株植物,又有什麼分別?
聞言,商韜終于禁不住長嘆一聲,老淚縱橫。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在了厲非天的身上。
厲非天神情沉寂,咬牙不語。
那凶手實在狡詐陰險,于天道盟中殺人不留絲毫痕跡,再怎麼說,他這個盟主也推卸不了責任。
商略弓現在是惟一能指出凶手的人證,他一日不清醒,這凶手就潛伏一日。下次會是誰被襲擊,是誰都不能預料的事。
「盟主……」身後響起了遲疑的聲音,在壓仰寧靜的廳堂中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是一直與各派弟子侍立在旁的南宮無極。
厲非天轉頭道︰「無極,有事嗎?」
南宮無極看看父親南宮問,似乎有些難以開口,又望了地上的商略弓一眼,終于道︰「是,盟主,無極知道有一個人,或許可以讓商兄弟清醒過來。」
聞言,南宮問臉上果然露出了不信的神色。他是南宮家的現任掌門,對于醫術的研究造詣可以說是獨步天下了,連他都不能救治的人,還有誰能救?
商韜卻是雙眼一亮,急問道︰「賢佷快說!」事關眼前愛子生死,他也管不了南宮問的面子過不過得去了。
南宮無極垂下雙眼道︰「是。無極曾見過山後封棲園中的一位姑娘,或許,她的醫術與藥物可以讓商兄弟清醒過來。」
他一說完,厲非天忽然道︰「不行。」
眾人一時詫異莫明,齊齊注目厲非天。能夠有人救醒商略弓,他為何要出言阻止呢?
在眾人詢問的眼光中,厲非天緩緩開口︰「大家應該明白,她不能涉足武林中的任何事情。」
這麼一說,各大門派的掌門立時反應過來。住在封棲園中的,是當年的那個妖女的妹子,殷流汐。
可是,當年的隱秘心結,與現在迫切需要清醒指認凶手的商略弓相比,哪一個更重要?
這一個問題孰輕孰重,在商韜的眼里,其實再簡單不過。
他馬上對厲非天道︰「盟主,事關小兒性命,還請盟主,請各位通融!」臉上神情急切。
見眾人依然沉默不語,又催促道︰「諸位,前日大家也曾看到過,她只是個柔弱普通的小女子而已,難道還能有什麼危險不成?」
半晌,厲非天終于道︰「好吧。」
☆
天高雲淡,百花開透。
殷流汐跟在天道盟數名侍衛的身後款款而行。
她,終于光明正大地出了封桐園,走入了開軒堂,走到了那些人的面前。
「厲叔叔。」穿過眾人,站在厲非天面前,殷流汐溫柔有禮地垂首,不去看廳中情形。
「晤。」低應一聲後,厲非天遲遲不開日。
他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也沒有人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們是殺她至親、軟禁她整整十年的人。是用命令、懇求,還是其他?
殷流沙乖巧地站在原地,靜靜等待,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終于,厲非天對南宮無極道︰「無極,你對她說吧。」既然他們不能開口,那麼只能換一個方式。
南宮無極點點頭,上前道︰「流汐姑娘,請你看一看那位商兄弟,能不能讓他醒過來,好嗎?」
殷流汐抬首對他微微一笑,道︰「好。」似乎對他的話很是願听。
旁邊的南宮問卻狠狠瞪了南宮無極一眼,任何一個父親,看到自己的兒子與一個身世隱晦的女子熟識,都不會欣喜的。
彎身俯在商略弓身旁細細察視,又用手探查他眼瞼各處,半晌,殷流汐起身道︰「他是因為流血太多損傷了腦部經絡,要讓他清醒並不難,只是……」
商韜急急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清醒過來,對他的性命也于事無補。」
這回,商韜不再追問,只是眼神淒涼,臉如死灰。他最為關心的,是商略弓的性命,至于指認凶手,對他來說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但是,對其他人卻非常重要。
南宮問略為思索,道︰「你有把握讓他清醒?」
殷流汐點點頭,「是。但是清醒的時間不會很長,或許,只有短短一刻。」
短短一刻,對于眾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南宮問轉向商韜道︰「商兄……」
默默承受將要喪子之痛的老者悲嘆一聲,道︰「各位請看著辦吧,若小兒死前能為天道盟鏟除凶手盡一份力,那也總算沒有枉送了性命。」
接下來,就只能看殷流汐的醫藥功效了。
堂中眾人紛紛退出,只留下南宮無極在旁看守。
這是殷流汐的要求。因為她說,商略弓的神經脆弱之極,剛剛醒轉時若看到太多人,情緒太過激動的話,會承受不住。但是,她知道眾人對她不會放心,所以,就留下了南宮無極。
有南宮無極在內監看,各派掌門總歸是放心的。
開軒堂門窗緊閉,以減少室內的光線刺激。空氣中香煙裊裊,用來鎮定心神。
不知過了多久,日已西斜,開軒堂的門終于輕輕打開。走出來的是臉色蒼白疲憊的殷流汐,和略帶欣喜的南宮無極。
向眾人點點頭,南宮無極輕聲道︰「商兄弟醒了,請各位長輩進去探問吧」
厲非天與眾掌門一听,心中都是一緊,忙急急入堂查看。
地上的商略弓臉色青白,呼吸淺促,雙眼果然已經睜開。只是眼神呆滯,精神非常虛弱,似乎隨時都會不省人世。
南宮問微微伸手一擺,阻止太多人圍上前,只向商韜點點頭。他精于醫術,自然也知道氣息過多過雜對于傷者的危害,由商略弓熟悉的人上前問話是最為合適的。
商韜緩緩走上前,跪坐在地輕撫愛子額頭,顫聲問道︰「弓兒,你告訴我,是誰將你打傷,是誰?
商略弓雙眼無神,喘息良久,低低吐出一個名字,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厲雲真!」
竟然是厲非天的女兒,厲雲真!
厲非天的驚詫是所有人中最激烈的,怎麼會是他的女兒?怎麼可能呢?
但是,其他人的眼光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事實已經被確定。
先是江長策,後是商略弓和滅相府的弟子。
能夠讓人不設防而下手殺人,對于厲雲真來說的確是輕而易舉。
那日江長策被殺,厲雲真在眾人面前不惜自毀閨譽,力證破日教的教主沒有嫌疑,但是那夜兩人到底在哪里,在做什麼,卻沒有其他人看到。
那至少可以說明,厲雲真和破日教,或者說厲非天和破日教,是有什麼特別關系存在的吧?
而現在開口的,是惟一見過凶手真面目的商略弓,听到的,是在場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