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雲真頓時被她氣炸,上前幾步一腳踢飛了她手中水壺,罵道︰「小妖女!我在和你說話,你還敢走!」轉眼一瞧腳邊碧綠的藤枝,伸手撫向幾朵藤上開出的淡紫小花,側首向殷流汐壞壞一笑道︰「小妖女,你很稀罕這堆破草嗎?」眼中閃動期待與惡意的光芒。
殷流汐輕輕搖首道︰「不要……」
厲雲真似乎非常滿意她的反應,不待她說完便用力一扯,幾枝細柔的藤條立時斷裂開,零零落落臥在了地上。
看著被毀壞的植株,殷流汐輕輕一嘆。
見她難受,厲雲真歡喜萬分,笑嘻嘻問︰「做什麼,心疼?」殷流汐在意的,便是她要破壞的!
「藤上有毒。」殷流汐細細說明。
她說的是實話,這株開花的藤蔓叫透骨清蘿,毒性雖然不是很強,但只要是人的肌膚觸到藤中汁液,必然會烏青發麻,原本是準備讓她做成麻醉藥物用的。
厲雲真一怔,「有毒?」
低頭向手上看去,並沒發覺什麼異樣,不由氣道︰「小妖女,你敢騙我!」
冷冷一哼,忽地身形閃動雙手即揮,頃刻間園中植物被她扯了個七零八落。
殷流汐抬起頭靜靜看她四處破壞,臉色不急不怒,反而像是很期待的樣子。
正躍動的厲雲真忽地身形一緩,停了下來,驚懼地抬起雙掌瞪視,一雙細白柔女敕的手掌,竟然變成了青黑色,還伴著陣陣的麻癢。
「你……小妖女!你種的什麼鬼草?」厲雲真駭怕抬頭。
「唉!我早告訴過你有毒的,你偏偏不信。」殷流汐惋惜搖頭。要對付魯莽沖動的厲雲真太容易了,簡直跟逗弄三歲的小孩子沒什麼兩樣。
看著她平靜無波的小臉,厲雲真心中漸漸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好像現在看到的是一張鬼臉。
她可以十分確定,殷流汐是故意的!
虛浮的腳步慢慢向園外退去,厲雲真尖叫地跑向厲非天的住處,奔掠的速度快得驚人。
含笑目送厲雲真離去,殷流汐滿意地轉身,去探視那個被她推得可能只剩下半條命的少年。
少年並沒有老實地縮在被子里,他的頭早已伸了出來,臉色古怪地看她走近,相信園中的情形也全都瞧在了眼里。
「還好,你還沒死。」殷流汐慶幸地低笑。
「原來是你!」少年瞅著她靜靜開口,先前的怒氣不知去了哪里。
「什麼?」殷流汐不解。
注視她披瀉在身前長長的黑發,少年補充︰「那天在林子里的小丫頭,是你。」
罷才他看到了厲雲真與她在園中對峙的情形,想起前幾天幫過的一個小女孩,應該就是眼前的殷流汐。當時他藏在樹上用指勁為她解圍,見到的不過是她的小小背影,卻沒想到這麼巧,也被她救了一回。
這算不算是好人有好報呢?可惜啊!他可沒有那種泛濫無用的善心,幫她,只是因為看不慣厲雲真的跋扈罷了。
側著頭,殷流汐恍然,「原來是你暗算厲雲真的。」
「哧」地一笑,少年道︰「厲雲真?是厲非天的女兒吧!沒有足夠的本錢,偏偏那樣囂張,早該有人來讓她清醒了。」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似乎想到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對啦,我救了你的命,你卻害得我園子里這麼多藥草都毀了,該怎麼賠我?」說不心疼是假的,畢竟那些藥草是她好不容易種了很久的。
「那些破花破草有什麼好種的,你想要的話,等我傷好要多少有多少!」他並不是信口開河,以他見過的奇花異草來說,殷流汐種的那些與路邊野草確實沒什麼兩樣。
「你是說真的嗎?」殷流汐懷疑。
輕哼一聲,少年懶懶道︰「我騙你一個黃毛丫頭做什麼!」奇怪的,看著眼前瘦弱女孩不信任的眼光,他居然沒有生氣。或許,是因為她救了他?不,不對!他十分確定,在她的面前耐性越來越好,是因為其他的原因。一種非常陌生、非常遙遠的感覺。
下意識地將那種感覺從心底驅走,少年閉上眼道︰「小丫頭走遠點,我要睡了!」
瞪視霸佔她床鋪的惡劣少年,殷流汐咬咬下唇,決定暫時不和他計較,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呢!
☆
傷重的人總是需要充沛的睡眠,天色漸黑,終于整理完草藥園的殷流汐腰酸背疼回到屋內,少年仍躺在床上酣睡。
「喂!起來!」又累又氣的小女孩伸出手胡亂敲敲少年裹在被中的身軀。是他害得她做了一天的勞工,他卻好命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少年咧嘴倒吸一口冷氣,在她的惡意敲打下痛醒了過來。
「臭丫頭!你再敢動手,別怪我無情!」少年眯著眼恨恨掃視擾他好眠的女孩。
「你佔了我的床,還很有理嗎?」歪著頭,殷流汐一臉驚異地打量少年。
「怎麼?」少年好像警覺地想起了什麼,看看身下並不寬暢的床榻,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女孩心中的打算。
他猜得沒錯,殷流汐的目標確實是屬于她的床。
「進去一點!」殷流汐干脆地命令。
「呵呵,你想和我同床共枕?」少年不怒反笑。世俗義理在他看來原本就比糞土還要不如,他沒想到的是一個天道盟中長大的女孩居然也視禮教如無物。
「或許,你想睡地板?」殷流汐非常篤定。睡地板的絕對不會是她,連昨晚她也是把少年扔在地上大半夜。
少年笑笑,配合地向內側靠了靠,空出一塊不大但總算夠用的床位。
殷流汐沒有絲毫猶豫地上床拉過被子便睡。她實在累壞了,沒有半分力氣再去計較那些無用的禮教道德,而且,少年的嚴重傷勢也讓她能夠確定,他絕對是傷害不了她的。所以,躺下不到一刻,她就沉沉跌入了夢鄉。
和一個黃毛小丫頭躺在一起,該有什麼樣的感覺?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的少年一時反而睡不著了,雙眼大睜瞪視近在咫尺的小女孩腦袋。通常,睡在他身旁的女人只有一種身份,當然——她的年齡還不能算女人。
氣味……是淡淡的藥香,不同于乳臭未干,也不同于濃膩脂粉。
膚色……細白瑩潤如上好美玉,難得地沒有瑕疵。
觸覺……柔柔的,女敕女敕的,像是綿軟的……
少年的眼不可思議地瞪視不知何時模上殷流汐臉蛋的手掌,他中邪了嗎?連一個小丫頭的臉也會去模?即使,她確實美得不得了。
見鬼!少年低咒一聲,火速將手掌收了回來。她美不美,那是長大以後的事,他可沒有戀童癖!
☆
屬于一個少年和一個小小少女的夜終于過去。
天色微明,殷流汐漸漸醒轉。
側頭看去,身旁少年的臉色已經好轉了許多,形狀優美的唇從蒼白變成淺紅,臉上的青白也褪去不少。
看來少年的功力著實不錯,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能快速恢復不少。
「喂,你醒了嗎?」看少年長長的眼瞼動了幾下,殷流汐側身探問。被隔離了十年,對于別人溫暖的體溫,殷流汐不自覺地有種潛藏的留戀,窩在暖暖的少年身旁不想立刻離去。
「你叫得這麼響,不是死人當然會醒。」少年睡意未消,懶得睜眼。
「你的內勁很怪異,連厲非天也沒有辦法解開。」殷流汐輕微地試探,她想知道,這個武功不錯的神秘少年從何而來、會不會對她有所幫助。
「小丫頭,這麼想知道我的來歷?」少年警覺睜眼,一手撐住頭微坐起身俯視她,長長的眉揚起,「等你哪天不想活了,或許我會考慮告訴你。」言下之意,知道他的來歷,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