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覺得你哥哥對你很好,也非常關心你。」
要住進聖安癌癥中心接受昂貴的自費治療,如果沒有可觀的經濟能力是絕對辦不到的。
加上她這個特別看護月休兩天,二十四小時隨侍的價碼是二十萬,平常人根本請不起。
「那有什麼用,我才不要他用嘴巴對我好。」雷百合忍不住抱怨,「他要是真的對我好、很關心我的話,就應該听我的話才對。」
她沒有要強迫哥哥做他不喜歡的事,只是希望他別再做壞事,打打殺殺、爾虞我詐又勾心斗角的幫派生活讓她一刻也不能安心。
扮哥需要的是一個完整的家、溫柔的妻子和乖巧听話的孩子。
她好希望他能過平常人的生活,這樣在她離開人世之後,至少能安心有人可以照顧哥哥。
在她們說話的同時,醫院外面突地起了一場小騷動。
一台黑色的林肯轎車以極高的速度沖進車道,揚起滿天的灰塵,還發出一陣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雷百合開心的跳起來,把臉貼在窗戶上興奮的說︰「哥哥來了!啊!小心呀!討厭,是誰在開車呀!當心點嘛!」
只見轎車已經駛離車道,直接沖上草坪,明顯的朝A棟門口沖來,一時間在散步的病人、推輪椅的護士和曬太陽的病人逃的逃、跑的跑,就連行動不便的人也掙扎著爬離亡命飛車的路線。
只是駕駛人的技術極好,雖然是在草坪上疾馳,驚險的程度讓人捏了把冷汗,但最後卻總能化險為夷。
車子一個大甩尾,唧的一聲長煞,不偏不倚的停在正門口,防撞桿離一個嘴里叼著煙的醫生只有幾公分的距離而已。
砰一聲,車門被打開,接著一個冷酷聲音慢條斯理的響起,「什麼時候……」
踩在混凝土地上的是一雙昂貴的漆皮鞋,跟著出現的是名師剪裁的深色西裝、一雙修長潔白的手、一張俊美如希臘神像的完美臉龐,但右眉到頰邊呈弧形的淡淡刀疤卻嚴重的破壞這份完美。
而那顆浪費了大量發膠的刺蝟頭也是礙人觀瞻的大重點。
冷淡的聲音頓了一會才繼續往下說︰「這家爛醫院才知道車道直接鋪到大門口的效率最高?」
每次都害他得飛車沖過草坪,干麼不拿修護這些草坪的錢來把車道建好?
雷霆完全忽略那塊「禁止汽車進入」的告示牌。
前座跟著下來的是個搖搖晃晃的男人,腳一踩到地便忍不住哇的捂著嘴,一副快吐的窘樣。
井上澈很是不滿的嘀咕,「雷老大,你也幫幫忙,我很容易暈車的耶!」
要是被兄弟目睹他這麼沒用的銼樣,他還要混嗎?
三名穿著同款白西裝,臉上戴著大墨鏡的高大男人也緊跟著在他後面下車,其中一個手上拿著兩個新光三越的紙袋,腋下還夾了一個哆啦A夢玩偶。
「少羅唆。」雷霆頭也沒回,直接把車鑰匙往後一丟,「金剛,把車停好。」
被喚作金剛的高大男子手往上揚,輕松俐落接得剛剛好,走過嚇呆的醫生旁邊時,手指頭往他的煙上一彈,冷哼了一聲。
帶著火星的煙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落在地上,被雷霆重重一腳踩熄,他的眼光冰冷,彷佛一把利刃,叫人看了就雙腿發軟。
「醫院不能抽煙你不知道嗎?」一旁長得猛的鐵熊一把抓住他持過來,用鼻子都快要踫到鼻子的距離對他低吼著。
那名醫生渾身發抖,零零落落的說︰「我、我在外面抽……」
早知道今天會這麼倒楣,遇到這群黑社會的好漢,他去年就會趕快戒煙了。
撇開臉,雷霆一馬當先的走入大廳,沿途幾乎每個人都無法不回頭看他,因為他的氣勢和外貌實在太吸引人。
「慢一點,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走路這麼快干麼!」井上澈趕緊小跑步上前跟著,忍不住抱怨。
他完全不想正視自己人矮腿短跟不上的事實,而只怪罪身高一八六的雷霆走太快了。
「你也走慢一點。」他維持競走般的速度數落,「好歹我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大哥,叫我這樣追著你跑很難看,給點面子嘛!」
「要面子?那有什麼問題?」
雷霆使個眼色,金剛和鐵熊便走到井上澈左右,直接架起他快步走。
「欸欸欸、別鬧了,兩位!」
這樣搞能看嗎?再怎麼說,他也是來自日本的黑幫少主耶!
見他那腿不著地的蠢樣,雷霆才露出個難得的笑容,昂然的走進病房。
「哥哥!」雷百合快樂的撲進他懷里,「你好慢喔,差一點點你就看不到我,要是治療開始前你還沒來的話,我就不打那些針了。」
林守娟連忙討好道︰「我不是說了你哥哥會來嗎?」她的雇主怎麼看怎麼帥,實在太迷人了。
「嘿。百合!」井上澈慢一步的從門口走了進來,張開雙手說道︰「我也是哥哥,咱們也來抱一個吧。」
雷百合一愣,隨即歡笑出聲,又跳又叫的抓著他,「膽小表!你怎麼來了?」
她好高興喔,沒有想到遠在日本的阿澈會來,可惜自己生病了,看起來一定又丑又邋遢,真討厭。
「我來看你呀。」他笑嘻嘻的說,「還沒空手呢,金剛,拿來。」
她驚喜的看著他從百貨公司的紙袋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大盒子,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是什麼?」
「這是驚喜,如果你一直都很勇敢,等你這個療程結束之後,我們就一起拆禮物。」
「討厭。」她嘟著小嘴,「還那麼久耶,哥哥,你看膽小表老欺負我。」
「真不知道是誰欺負誰呀。」堂堂男子漢被叫膽小表,這才叫被欺負得死死的好嗎?
他跟百合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也因為她,他的中文才能說得那麼好。
為了不讓雷霆分心,雷百合從小就被雷厲送到日本,交給風忍一派的幫主井上雪花扶養,直到三個月前被診斷出患有血癌,雷霆才將她接回台灣照顧,此舉也讓他跟雷厲起了激烈的沖突。
「我要是一直欺負你,你干麼還要來看我?」
「我才不是特地來看你。」想找個台階下,井上澈隨口說道︰「我是跟你義父來辦事的。」
「義父?」皺起眉頭,雷百合仰望著哥哥,露出著急的表情,「哥,義父回來了是嗎?他、他又要叫你做什麼壞事了嗎?」
「沒這回事,別听阿澈亂講。義父的關節炎又犯了,留在日本天天泡湯才會舒服,他沒回來。」
「難得吹牛你也別戳破嘛!呵呵——」井上澈尷尬的笑了笑。他真是豬腦袋,明明知道百合對她義父的看法,干麼還在她生病時提這件事。
雷百合懷疑的看著他,卻無法從他那溫柔的微笑中看出真相,只好轉頭尋求承諾,「哥哥,你笞應過我的,不可以忘記。」
他親口承諾過,會帶她月兌離黑幫的日子,所以她一直在等待,不料沒等到尋常的生活卻先等到了病魔。
「我記得的。」
只是時間還沒到,還沒。
第二章
台北陷入強烈的低氣壓之中,始終陰雨綿綿的情況已經持續三天。
雷霆透過大樓的強化玻璃往下望,馬路上的車燈在朦朧的雨和薄薄的霧氣中,蜿蜒成一條彷佛沒有盡頭的燦爛彩河。
也許是因為那黑白色調的裝潢,與同色系的大理石地板,加上唯一的擺設是阿波羅鑽石的象征標記、由數個三角形所交疊的大型銅塑,所以在這個董事長辦公室里,充滿著一股與外面天氣相仿的低氣壓,冷,而且讓人感到精神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