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報紙的人事欄上,並沒有刊登適合他的教職。目前,他比較願意接受到大專院校授課的工作,最低限度可以讓他遠離從前熟悉的商圈,避免不快的情緒與是非。萬一他到了某一家公司,發現他的上司竟是從「旭日」集團跳槽過去的員工,那不是很令人不愉快與尷尬嗎?
如意默默的看著他翻閱報上的人事欄,看著他寄出履歷表,不禁有點心痛。她竟連累他至斯?偏偏又無力幫助他什麼,令她內心感到非常不安。
昨晚她和秉忱做了一番長談。她勸他重新考慮重返家門,父母畢竟是父母,豈能棄之不顧?不但他會因此背上不孝的罪名,而她也逃月兌不了關系。畢竟他是因為她才和家庭爆發戰爭的。
但是秉忱告訴她,他並不後悔作這樣的決定。
如意覺得自己已盡到一份責任了,偏他苦不听勸,她該負的責任便減少了幾分,心理多少感到安慰一點。
不料,下午「花之屋」卻來了一位大享模樣的中老紳士,伙同四、五名剽悍魁梧的壯漢,聲勢頗為嚇人。
那名中老紳士一臉嚴霜,怒喝一聲︰「叫史秉忱出來見我!」
如意嚇了一大跳,一頭霧水,不知該不該去叫秉忱,萬一他們要對他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秉忱听到聲音,自己出來了。他必恭必敬的對那名中老紳士問候一聲︰「葉伯父,你好。」
「哼!」葉慶松冷冷的哼了一聲,嚴厲的說道︰「我不好!很不好!我的明珠不見了,我今天就是來向你要回我的明珠!」
「明珠不見了?我並不知道這件事呀,而且她也沒有來找過我。她會不會一時興起,又出國玩了?」秉忱也緊張了。明珠驟然失蹤,這種事可大可小,說不準她是被歹徒綁架,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她所有的證件都在,不可能出國!!」葉慶松皺著眉說。「昨晚我已派人搜尋了大半個台北市,發現她的車子就停在這附近的一條巷子里,她不是來找你是什麼?」
「可是……可是我真的沒見到她呀!」秉忱大呼冤枉。
「是的,葉老先生,我可以做證,葉小姐真的沒有來。」如意趕緊幫腔。
葉慶松冷冷的打量了如意幾眼,他的掌上明珠竟敗在這個女孩手里,他理也不想理她。他又轉向秉忱說道︰「我問你,現在明珠不見了,你說應該怎麼辦?」
「報警處理!」秉忱立即答道。
「糊涂!」葉慶松用手中的拐杖,重重的在地上敲擊了幾下。「一報警,弄得人盡皆知,明珠的處境不是更危險了!」他看來確是心急如焚的樣子。也難怪,明珠是他最寵愛的麼女,一旦失去她的下落,怎不令他憂心如焚呢?
秉忱安慰道︰「明珠也不一定是被人綁架了,她素來聰明伶俐,沒那麼容易讓歹徒有機可乘的。她多半是藏了起來,一時不想讓人知道她在哪里。」
明珠的脾氣確是如此。但是她只要有一萬分之一機會的危險,就能令葉慶松擔心得食不下咽、寢不安眠了。
「都是你!若不是為了你,明珠怎會搞成這樣!」葉慶松顯見是情急了,故而語無倫次。
「您請坐。」如意搬來一張椅子,放在葉慶松身後。
葉慶松沒有半點反應,仍倨傲的站著。
如意只得垂手而立,不再開口說話。因為對方連理都不理她,何必再自討沒趣?
※※※
「你干嘛又要到‘時尚’PUB去?不怕又被那兩名壞蛋找到嗎?」小俠不解的問。他騎著一部改裝過的進口摩托車,後座載著葉明珠。
「你沒听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他們一定以為我不敢繼續待在那附近了。」明珠故意這麼說。其實她只是想去「花之屋」查探動靜。
「那萬一他也是這麼想,怎麼辦?」
「你看我今天打扮成這副模樣,他們還能認得出來嗎?」她笑得很得意。她戴著一頂早上去買的長及肩膀的假發,臉上化著濃妝,一副寬邊眼鏡,頭上又罩著一頂大大的呢帽。如此這副尊容,確實教人無法認出她來。
小俠也覺得好笑︰「你怎麼忍心把自己打扮成這樣?」她把一張櫻桃小口,涂成血盆大口,還好用的是豆沙色的唇膏,看來不似鮮紅色那般可怕。眼影涂得像是撞翻了水果攤,青黃一片,令人更不忍卒睹。她這種化妝術,恰似七、八歲的小女孩,偷用母親的化妝品涂在臉上似的。
乘坐摩托車風大,她把大大的呢帽壓到眉際,冬天做這副打扮,還不至于使人惻目。她身上一襲披披掛掛的褲裝,加上長外套,把她原本窈窕有致的身段全遮蓋住了。誰看得出來她是葉明珠呢?她越想越得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到了。」小俠停下摩托車。
「我們隨便走走,看看有什麼動靜。」她待他鎖好車,便拉著他往「花之屋」的方向走去。
「什麼動靜?」他愣一下。
「現在敵暗我明,要探查對方的動靜,比較方便。」
「噢。」他傻傻點一下頭,幾乎是完全被她牽著鼻子走。
他們穿過了兩條巷子,越來越接近「花之屋」了。
「喲!」他一聲怪叫︰「你要探查敵情,居然到我家來了,真有你的!」
「你家也在這附近?」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喏,前面那家花店的三樓就是我家。」
哦?怎麼這麼巧?曾小俠和白如意竟是鄰居,或許他們也是很熟的朋友吧。明珠本是極其聰明的人,這一回也並未猜錯。管他的!反正她扮成這樣,恐怕連她父親也沒法一下就認出她來。
他們越來越靠近「花之屋」,只見店內烏壓壓的站著好幾名高大魁梧的男人。
明珠高興極了,差點就要大聲歡呼起來。她看見父親領著他隨身的安全人員,來找秉忱算帳了。
小俠一見苗頭不對,便放足狂奔。「花之屋」發生什麼事了?他一下子忘了葉明珠,只惦記著如意的安危。
明珠仍施施然的跟在後面。這一切全在她意料之中,她著什麼急?這個曾小俠!真是個莽撞鬼,趕得那麼急,活像是去投胎似的。
她站在「花之屋」外窺視,裝成是看熱鬧的模樣。她擔心自己雖打扮成這模樣,但卻怕瞞不過父親的一雙法眼。畢竟他看了她二十五年,當她心肝寶貝一般驕寵著,恐怕她化成灰了,他也認得。
她听見小俠直著喉嚨,在和那四名壯漢理論。可是人家全默默的圍在葉慶松四周,理也不理他。
「小俠,你別管,他們是秉忱的朋友。」如意這時只好出面阻止小俠。
「如意,這是怎麼回事?」小俠一頭霧水的問。
「沒什麼,你先出去好嗎?晚上我再去你家跟你解釋。」如意並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小俠是很關心她的。
「真的沒事嗎?」他不放心的又問了一聲。
「沒事,你先回去。」如意將他推送到門口,一眼看見一個怪模怪樣的女人,在店門外做壁上觀,只以為是個好奇的過路人,並不以為意。
明珠可是確確實實的瞪視著如意好一會兒。可惡!她到底哪一點比得上自己呢?
「對不起,我看到我的朋友好像發生什麼麻煩了,一時情急,竟把你能忘了。」小俠搔了搔頭,向她道歉。
「沒關系,你本來就是一個熱心的人,天生具有俠義感。你還真取對名字了,曾小俠,嘻。」她絲毫不以為意。真好,得以如此近距離欣賞父親修理秉忱的畫面,真是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