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發表?」他又問。
「嗯,在……」他的聲嗓讓她稍回神。「在S百貨十樓。」仍是不大相信他會做出為女人夾菜的舉動,但碗里那片酥炸皮蛋,偏又是證據。
他吃了口豆瓣茄子,才低低道︰「我會去看。」
她聞言,明瑩眸子瞠得老大,一雙筷子掉下地也沒發現。
他要去看?為什麼?他對女性服裝有興趣嗎?還是想起他方才夾了皮蛋給她的畫面,他對她……不!她想什麼呢?他還有曼麗呢,怎麼可能對她存有什麼心思。再說,他平時待她也很淡然,或許就是因為他平時的態度太疏離,所以現在他有了這樣的舉動,才讓她不習慣吧。
「拿著吧,這麼大一個人了,筷子還會拿不好?」見她筷子落地,他彎身拾起後,走進廚房換了雙干淨的遞給她。
「喚,謝……謝謝。」她的臉蛋不爭氣地紅了。
在心底勸著自己不要再對他有所期待,怎麼他對她稍微好一點,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地加快了?
第5章(2)
「今天輪早班和晚班?」他神色平靜,像閑話家常般。
「嗯。」連她輪什麼班他都知道?他去班表的嗎?為什麼要這樣做?
「晚餐我回來吃,再接你過去上晚班。」
「你、你晚上有門診嗎?」不對啊,醫師的門診時間是固定的,她記得今天婦科的晚間門診,不是他。
「沒有,我頭發長了,想去剪短,晚上沒門診,正好可以利用這時間去剪個頭發,那家發型工作室就在醫院對面。」他極少像這樣對女人解釋什麼,但這些話,就這麼順口而出了。
她看著他,竟有些無所適從了。這樣的他,雖不算熱絡,但依他的性子而言,已是很難能可貴了。
見她用古怪的眼神瞧他,他似也不以為意。別說她覺得奇怪,他也發現到自己的不一樣,真要探究起來,也不是一時一刻就能理得清的。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上次爭執時,她那像是放棄什麼的表情,還有獨自一人上樓的落莫背影,都教他心底感到恐慌,他不願再見到她那種絕望的神色。
「等等坐我的車嗎?」他放下碗筷,抽了張面紙擦淨嘴巴。
她想了想,搖頭。「不了,我上完早班後還要去心心的工作室,還有……」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確定他的神情未有太多波動後,才又接著說︰「冰箱沒什麼菜了,你晚上不是要回來吃?所以我得去黃昏市場一趟。」
「嗯,那我先出門了。」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她隨即起身,跟在他身後。
他在玄關換了鞋後,開了大門,才走出門口,便感覺一陣冷意襲面,他倏然轉過身,看著她單薄的身子和底下的兩條小腿。「外面天冷,等等騎車多穿件衣服。」
「好……」她倚在大門邊,垂著眼簾沒看他。她知道自己動了,原本堅定不再有期待的心,正騷動著。
「進去吧,我走了。」他又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她低垂的視線落在前頭的那雙大腳上,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視線內,她仍沒有抬頭看他。
她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改變?
在康生婦幼醫院的對街,有家規模不算小的發型工作室。
黎礎淵一開始是貪近,所以在那里修剪頭發,後來則是因為習慣了設計師的風格,就干脆都在那里整理他的頭發。
他一踏進工作室,櫃台的接待人員隨即認出他來。「黎醫師,來剪頭發嗎?」
「嗯。」他淡應了聲。
「一樣是找小琳吧?」
「就三號設計師。」什麼玲的?他不清楚,只記得是三號。
接待人員隨即撥了電話,沒多久,就見一名頂看亞麻色大波浪卷的女人,從里頭走了出來。
女人彩妝濃艷,笑得很甜,她領著黎礎淵,身後跟了個助理,三人走到了角落的位子。
「黎醫師請坐。」她知道這男人喜歡角落的寧靜,只要他一上門,這個位子一定是他的。她為他披上毛巾,再套上圍巾後,噴濕他的發,然後要助理倒了些洗發乳,開始為他洗發。
他想起什麼,從鏡子里看著女人。「怎麼不先剪再洗?」他記得陳可航說過,干發剪出來的長度,比較不會出現過短的現象。
女人楞了下,才說︰「我們一向都是先洗,然後趁著頭發濕著時才剪的,頭發濕著,可以拉得比較直,剪出來的頭發也會比較整齊。」
是這樣嗎?陳可航的說法是頭發是有彈性的,干發剪才能抓到最適宜的長度。
他仔細思量,一般人不會頂著一頭濕發出門,濕發時剪短的頭發,干爽時一定又和濕發的狀況不大一樣,那麼干著頭發剪出來的發型,才是比較適合自己的吧?!
他看了女人一眼,說︰「等等先把我的頭發吹干再剪吧。」
女人看著他被助理搓出滿頭泡泡的頭發,雖不以為然,但仍是應了聲。
「還有,她的指甲太長了,抓得我有些痛。」他記得陳可航的手勁很恰當,似也不是用指甲猛抓他頭皮,比較像是用指月復在按揉。
「會痛呀?!那我讓她輕點喲。」女人轉而看看助理,說︰「輕一點,不要使力,用揉的。」
靶覺頭上的手指像在敷衍,他濃眉一壓,表情沉了下來。
不高興了嗎?他是上門的客人,怎麼他的要求他們做不到?那次他惡意整了陳可航,開口要她按摩,她可是做得相當好,她……慢,怎麼他現在腦海里想的淨是她?
助理的雙手下移到他頸後,揉捏著他的頸背,他還不及細想,隨即又開了口︰
「耳朵下面那里……不是,是耳垂下面不,你的手要往外一點……這樣又太外面了……」記得陳可航上次按摩了他耳垂下的穴道,很舒暢的,怎麼現在感覺老是不對?
「上面一點。」他有些不耐了。「你找不到那個穴道嗎?」
「黎醫師,不好意思,她是真的沒按過那里,因為我沒有教過她,我們這里沒有客人這樣要求過……」女人出聲為助理解釋。
這里遇上的客人多數是要求按個頭皮、太陽穴、頸背到脊推,還有兩肩,他們懂的也就這些,畢竟這里是發型工作室,不是按摩院,怎麼可能什麼穴道都懂?!
「不知道就算了,但能不能請你稍用點力?」他直接看著那位助理。「你像沒吃飯一樣……」
就這樣,他一直嫌東嫌西,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對,弄到助理兩眼都淚汪汪了,他仍是不滿意,一直到他走出那家發型工作室。
她的想不通,想了一整天,還是找不到答案。
陳可航把桌上的病歷全部收妥,迭放整齊,看了眼還在用電腦的許醫師,然後開始整理診間。
下午在心心的工作室,提了這件事,一直看黎礎淵不順眼的心心當然又是大罵一番,說他精神分裂、說他雙重人格、說他……反正心心口中的黎礎淵,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而她自己呢?她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卻沒有辦法抓到他的心思。
說是為了得到康生,但家里只有他和她,他其實不必改變他的態度。因為在家里,他待她好壞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沒有誰會看見。若不是為了康生,那麼可能是因為感情嗎?
可也不對,因為他們的婚姻不是建立在感情上頭,他也沒有在這段婚姻生活中愛上她,所以他怎麼可能因為感情而改變對她的態度?
但若不是有了感情,他怎麼會親口告訴她,他要回家吃晚飯?他又怎麼會要她騎車時,多添件衣服?會說這樣的話,不都是因為有了感情,才會這樣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