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家威吃完拉面之後倒沒再為難我,只是丟給我一張類似名片的東西,「這是我的地址跟電話……今天恩將仇報罵我的事暫時記在賬上,敢不來的話咱們新舊一起算。」
還好此時ALEX正在廚房洗碗,我看也不看趕緊收起來,敷衍著說道︰「到時候再說吧。」
「你自己看著辦,反正你不去我就天天來你這兒程門立雪。」他不滿地輕哼一聲威脅著,「我要回家了,你送我出去。」
我一愣,哪有客人強迫主人送的道理?不過听到他終于肯移駕回府,別說是讓我送他,就算是要我放鞭炮我都願意。
星期一二三諶家威都沒來學校上課。
雖然這些不學無術的東西翹課簡直是家常便飯,但是記憶中諶家威似乎並沒有翹我的英語課——這個發現讓我吃驚,盡避他在課堂上從來沒有正正經經地听過課,光憑他次次捧場這一點來說我已經是受寵若驚。
這家伙怎麼了嗎?他當然不會住在學校里,那些學生也根本不會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更沒有人敢去觸霉頭問他……哼,誰稀罕知道!
下班了我卻不能走,照例又是我留下來整理辦公室——老師們說工友不熟悉辦公室的東西,怕他弄丟重要的資料,簡直是鬼話,他們只不過是變相地奴役我罷了。
突然有人敲門——這個時候了,究竟是誰呢?
「請進——」我拉開門一看來人,愣了一下。
那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孩,長得很清秀,看我的眼神里帶著點緊張,不過那身打扮我一看就知道是個家境比我還要壞的孩子,而且多半還是來自鄉下。
「請問……請問這里是諶家威的學校嗎?」他小心地問我。大概因為只有我這里還亮著燈,所以他才過來問問。
我听了有點想笑,諶家威的學校?!似乎也沒錯……「諶家威是我的學生,您找他有事嗎?」他運氣真好,遇到我——不過我這個老師還不知道他死到哪里去了呢!
那男孩點點頭,仿佛很高興,「您是老師……太好了。可不可以請你幫忙把這個交給他……跟他說我們家用不著。」說著我看他的眼眶一紅,似乎略覺悲傷,不過他很快又收拾起了情緒。
直到他遞過來一張存折我才嚇了一跳——這種重要的東西隨便交給不認識的人好嗎?該不會是什麼新游戲之類的吧。
「這……你還是親自交給他比較好吧。」我覺得自己不太合適接手這個任務。
「我到處都找不到他。」他抬頭懇切地望著我,幾乎快哭出來了,「可是今天我得回家去了,求求您了老師!!」
我二十多年都是在別人的支使下做這做那的,幾時听過這樣哀懇求告,當時骨頭就輕了幾兩。而且我看這孩子的樣子很正經,應該不會是壞人……吧。
總之我決定幫他,「那好,東西你撂這兒好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也好告訴諶家威你來過。」
「我叫諶詠江。是他的一個……一個親戚。」
啊?他諶家威居然還有這樣落魄的親戚?!我感到非常意外,不過常言道族大有乞兒,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總之這不關我的事,「那好,我會幫你把東西給他的。」
第二天下班後我決定去找諶家威——因為上頭已經說了,再不知道他的下落我就等著糟糕,更何況我這還有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他。
按照某人給我地址,找到的卻是一幢外觀很普通的小鮑寓——沒錯哇,就是這兒!其實這個地名我之前也听說過,可就愣沒想起來這里有什麼大人物的家,當時我以為會柳暗花明,哪知道我大大地錯了。
那間號碼為794(?怎會有這種門牌號)的房門關閉著,我走上去按住了門鈴不放——我需要發泄一下白跑一趟的憤憤不平。雖然早知道他肯定不在,但為了對上面交差我不得不來。
正當我過完癮就要走的時候,突然一個低沉的咒罵聲響起來︰「有病啊?誰這樣按門鈴……」
門嘩啦一聲突然洞開,諶家威打著赤膊穿了一條牛仔褲站在我面前,睡眼惺忪的一臉頹廢,那牛仔褲掛在他腰上,扣子也不扣,就那麼低低的……
「怎麼是你……不是說了星期天的嗎?」他拉我進門,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我看他家地板上鋪著地毯,連忙月兌了鞋,卻找不到拖鞋換,再一看他,人家根本就沒穿鞋,打著個赤腳丫子走來走去,我當下也不好要求什麼了。
「還敢說!!你幾天沒去上課了??」我瞪著他,難怪沒人管他也沒人知道他的行蹤,他根本就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撇了撇嘴,做了個「有什麼了不起」的表情,「我生病了。」
「胡扯。鬼才相信你——喂,拜托你把衣服穿上好不好,你不是號稱生病了。」雖然家里有空調可也不至于在二月天里光著膀子吧。再說那種身材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簡直是成心氣我,「我也不想看果男展覽。」
他聳聳肩,隨手抓起一件衣服罩在身上。
「嘖嘖,想不到你居然住在這種地方。」看他今天出奇地听話,我也不好再繼續擺老師的架子,其實我已經好奇得不得了了,「我還以為會看到假山水池噴泉什麼的。搞不好還有中南海保鏢……你都不怕被綁架啊?」
他斜睨我一眼「嗤」地一笑,仿佛我說了很愚蠢的話,「綁架……我可沒那麼重要。」他咕噥著,「還中南海保鏢呢,沒營養的電影看多了吧。你果然也听到了那些有的沒的。」
「對了,有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我取出那個存折遞給他,「他說他家用不著。」還是趕緊辦完事溜走吧,這種「去就死」的地方沒什麼好待的。
諶家威眉峰一聚接了過去,看了一眼存折里頭的記錄便隨手扔在一邊的桌上,「這小子……」突然他望著我仿佛很不高興,「你這笨蛋,壞了我的大事!你就該不管他!」
我呸!誰知道你們在玩什麼把戲,如今倒嫌我多管閑事。我登時氣結,「你……你簡直是狗咬呂洞賓!!我才懶得管你!」
我轉身想打開門走掉,他一把拉住我按在門板上,雙臂形成一個圈,「這幾天真無聊,你來得正好。」
說完他又飛快地湊近我的唇,暖熱的呼吸噴在臉上,讓我覺得懶洋洋的有點想睡……這不再是上次那種冰冷的爬蟲類感覺,有點濕濕熱熱的……
老天,我在想什麼哇?!居然做起比較來了!我一驚,手立刻開始行動——在旁邊的鞋櫃上抓到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一揮,狠狠地砸上了某人的豬頭。
他「啊」的痛叫一聲,立刻劈手搶過我手上的東西用力朝一邊的牆上摔過去,那東西登時嘆息著化成一堆碎片——這時我才看請,那是一個陶制的罐子之類。
「你他媽的想謀殺我啊?!」他撫著被砸到的豬頭,還敢盛怒不已地質問我,簡直是不要臉。
「謀殺?你怎麼不說自己在耍流氓?!」我的聲音頭一次比他大,我不僅氣他,而且也在氣自己。
「耍流氓……嘿!」他听了我的話臉色很難看,大概是被我說中了吧,哼!
我們互相憤怒地對峙著,直到鄰居家開始燒飯做菜的味道傳過來,兩個人的肚子竟然像約好了似的同時「嘰里咕嚕」的一響。
這個時候任何的莊嚴都是笑話了,我沮喪地趕緊捂住餓扁了的肚子,仍舊瞪著他——我可不想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