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我們每人快樂,因為我們能唱能跳又能活!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我們每人快樂,因為我們能愛能恨又能歌!」
哇呀!全場都狂叫了。全場都跟著唱生日快樂,因為「埃及人」是用「狄斯可」的節奏來彈的曲子,大家就跳起舞來,一面跳,一面跟著唱,把蘇檖檖圍在中間,蘇檖檖樂得臉都紅了,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她那一身紅,使她像一朵盛開的聖誕花。一曲既終,高寒絲毫不偷工減料,他熱烈的撥弄琴弦,伸手一招,他的弟弟高望就站在他身後,他們用兩支吉他,加鼓聲的節奏,開始和音唱著︰
「誰能告訴我,活著為什麼?六歲背書包,十六背書包,廿六書念完,成功嶺上跑,卅六公事包,數數比天高。人生不滿百,活著為什麼?……」
一段間奏,他自己笑了起來,那眼楮亮晶晶的閃著光,像兩盞燈,像兩顆星星……他的面容生動活潑,嘴唇厚得性感,牙齒白而整齊,那微褐色的皮膚和那頭又多又亂又不整齊的頭發,使他渾身上下,都充斥著灑月兌不羈的浪漫氣息。他一直笑,似乎連笑聲也成為間奏中的一種,然後,節奏一變,調子突然又輕快又活潑︰「活著為什麼?為了要唱歌!活著為什麼?為了狄斯可!活著為什麼?為了要活著!」他們一齊大聲喊了句︰
「拋開那些無病申吟和夢話吧,他媽的!」
怎麼在歌聲中還加上「他媽的」,可慧跳得汗都出來了,笑得腰都彎了。「世界不像你想像的那樣悲戚,
每當春風吹過,樹葉兒在枝頭綠呀綠,
夏天才剛剛開始,
蟬兒已經在樹梢譜著歌曲,
秋天是詩人的節季,黃葉飄呵飄呵落滿地,
冬天里寒風雖然吹得緊,
沒有冬天怎知道春的美麗?
一年四季設想得那麼妙,
因為處處都充滿了生命與活力!
一年四季設想得那麼妙,
因為每一個生命都來得巧!」
他放下吉他,又自己笑著,環室四顧,他的眼光注視著全場每一個人,當可慧和他的眼光接觸時,她感到心都跳了,臉都熱了。他沒有把眼光從可慧臉上移開,挑著眉毛,他大聲說︰「如果你們不相信生命來得巧,回家問你們的爸爸和媽媽!許多年前那個晚上,他們干點別的,包管你們就來不了了!」哇呀!大家都快要笑瘋了,快要笑得暈倒了。高寒,你是天才,高寒,你是鬼才!斑寒,你太絕了,太妙了。高寒,我服了你啦!接下來,高寒又唱了些歌,有的荒唐,有的古怪,有的胡說八道。但是,每支都使他們全場樂得發瘋,都使他們又吼又叫又鼓掌。這樣連續唱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吉他、鼓聲、歌聲,忽然全停了,高寒站在那兒,高舉著雙手,全場都靜了下來,不知道他又要耍什麼花招?又有什麼新名堂。他站在那兒,眼光生動,神情鄭重,大聲的宣布︰
「今晚,埃及人的演唱到此為止,我們被請到這兒來,為了讓大家高興,可是,我們自己也要高興高興,所以,現在起,我們要加入你們啦!」他回頭叫了一聲︰「放唱片!然後,去挑選你們的舞伴去!」天哪!他們居然帶了唱片來,誰知道,合唱團還帶唱片的?立刻,一支人人熟悉的「周末狂熱」就響了起來,同時,「埃及人」一聲吼叫,拋開了他們的樂器,他們就直沖進人群里來了。可慧只感到眼前一花,徐大偉已經被沖開了,她面前正站著一個笑容可掬的「埃及人」。她定楮細看,幾乎不能呼吸了,那笑望著她的,不是別人,而是高寒哪!
「可以請你跳舞嗎?」高寒問,笑嘻嘻的。
徐大偉擠回到她身邊,慢條斯理的從口袋里掏出原子筆和記事簿︰「高寒,根據登記,你現在排第七,中間還有六個登記者,你排隊等著吧!」要命的徐大偉,該死的徐大偉,這是高寒哪!誰要你多事弄什麼登記簿!她狠狠的對著徐大偉的腳就「跺」了下去。徐大偉咬咬牙,一聲不響,若無其事的抓來一個小蚌子男生︰
「謝明風,」他喊︰「輪到你了!你要不要棄權?」
「誰要棄權?」謝明風嚷著,立刻拉住可慧,把她拉得離開那個「埃及人」有十萬八千里遠,笑嘻嘻的對可慧作了個九十度的大鞠躬,就跳了起來。可慧有些啼笑皆非,說實話,她相當懷疑徐大偉的記事簿,她更懷疑,這個謝明風是和徐大偉同黨的。看樣子,徐大偉不是「老笨牛」的結拜兄弟,簡直是個「小陰險」!她只好和謝明風跳了起來。一面,她伸長脖子找尋那個「埃及人」。于是,她的心莫名其妙的怦然一跳,高寒已經找到舞伴了!當然,他怎麼會缺乏舞伴呢?但是,那舞伴不是別人,卻是與她有親戚關系的賀倩雲!
如果賀倩雲也是高寒自己「選」中的舞伴,那麼,高寒實在是有眼光的。倩雲今天穿著一身白,白綢衣,白綢裙,腰上綁著條細細的銀色帶子,她亭亭玉立,飄然若仙。可慧常想,天下的精英,都被賀家的兩姐妹吸收進去了。盼雲美得恬靜,倩雲美得瀟灑。如果今天能說動盼雲來參加這舞會,一定更精采了。可慧的眼光完全不能控制的追隨著高寒和倩雲。他們實在跳得很出色。狄斯可的缺點就在于不太便于談話,但是,他們卻在談話,他們利用每一個接觸的剎那交談著,高寒笑得爽朗,倩雲笑得溫柔。可慧真希望知道他們在談什麼。
一曲既終,徐大偉立刻送來了第二號,可慧恨得牙根發癢,但是,音樂又響起了,出乎意料,竟是一支慢三步。經過了快兩小時的「狄斯可」,大家都有些筋疲力竭,這慢三步來得巧,也安排得好。可慧心不在焉的和「第二號」跳,眼光就不能離開高寒。怎麼?他居然沒換舞伴!擁著倩雲,他們跳得親熱而輕盈,慢慢的旋轉,慢慢的滑動,他在她耳邊低言細語著什麼,她微笑得像夏夜里初放的曇花。
接連五支曲子,可慧換了五次舞伴,高寒卻一次都沒換。終于,輪到高寒了。是一支慢四步,顯然,大家都已經跳累了。有很多同學都在牆邊的靠墊上東倒西歪起來了。高寒被徐大偉拉到可慧面前,他笑著,手腕中仍然挽著倩雲。
「終于輪到我了嗎?鐘可慧?」高寒問。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可慧屏息的問。
「倩雲告訴我的。」倩雲?他提起她的時候沒有連姓一起喊呵,那麼,他們早就認得了嗎?當然可能。倩雲在文學院三年級,主演過英文話劇,是學校里的高材生……但是,她和醫學院還是很遙遠呵!對了!他們同台演出過!在學校的同樂晚會中。怪不得他們那麼熟悉呢!「可慧,」倩雲開了口,很關心的,很溫柔的問︰「我姐姐這些日子怎麼樣?」「不好。」可慧坦率的說︰「一直不好。」
「唉!」倩雲低嘆一聲。「我媽想把她接回家來住,你回去問一問她願不願意,好不好?」
斑寒在一邊站著,希奇的看著她們兩個。可慧猛然醒覺,再和倩雲談家務事,一支曲子就要談完了,那該死的徐大偉說不定又帶來了一個第八號,那麼,她就休想和高寒跳舞了。她抬起頭,望著高寒,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