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站在房里,傾听著這支古怪的歌,傾听著那蓮蓬頭噴出的水聲,心里不由自主的在想像各種鏡頭,全是她在浴室里的情況。然後,歌聲停了,她在浴室里喊︰
「頌超,你在外面嗎?」
他一驚,像做了什麼壞事被發現了似的,臉就漲紅了。他慌忙一疊連聲的說︰「在,在,在。我把──把──把你的衣服拿來了!」他說得結結巴巴,因為,他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要把衣服送進去,還是等她出來穿?
「噢!」她應了一聲,立刻,那浴室的拉門「嘩」的一聲拉開了,她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他睜大眼楮,看到她裹著一條浴巾,頭發水淋淋的還在滴水,那浴巾很薄,也不夠大,遮得了下面就遮不住上面。她整個胴體,在這半遮半掩下,竟比全果還來得誘惑。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心在狂跳,而喉嚨里卻又干又澀。「哎,」她微笑的看他,伸手模模他的頭發,她這一伸手,那浴巾又向下滑了幾分,她笑著說︰「你的頭發里全是沙,還不快去洗個澡!」「哦,是的,是的。」他應著,心想,自己總不能學她這樣月兌了泳衣進浴室。也不敢裹著浴巾出來,他咬牙切齒的暗罵自己是「膽小表」,卻一把抱住自己的襯衫、長褲,往浴室里走去。「喂喂,你干嘛?」她叫住了他。「你抱那些衣服進去,預備放在什麼地方?」他伸頭一看,才發現浴室小得只有一個水泥槽,上面是蓮蓬頭,四面既無椅子也無衣鉤,根本沒地方放衣服,而且,那僅有的一塊浴巾,已經在她身上。
「你進去洗吧!」她說︰「洗好了叫我一聲,我把毛巾從門縫里遞給你,好嗎?」他點點頭,傻呵呵的再把手里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後,穿著游泳褲走進了浴室,打開蓮蓬頭,他一面洗澡洗頭,一面就克制不住自己那瘋狂般的雜思綺念。他拚命洗,拚命洗,覺得把皮都洗掉了,然後,他听到她在叫︰
「頌超,你到底要洗多久?」
「噢,好了,好了!」他慌忙說。
門被拉開了一條小縫,她把浴巾遞了進來,他接過浴巾,把層層包裹,可惜,那浴巾實在太薄太小,他抓住腰間的接頭處,覺得毫無安全感。走出浴室,他發現她根本沒穿衣服,已經鑽到毛巾被里去了。
「對不起,我想睡一睡,我好困好困。」她說。
他盯著她,盯著那條毛巾被,這是夏天,雖然屋里有冷氣,性能卻並不十分好,小屋里仍然熱得厲害,那毛巾被下,她的身體曲線玲瓏,她的腿由于怕熱,仍然露在被外,毛巾被的顏色是紅的,她的大腿卻白皙而豐滿。
他咽了一口口水,走過去,坐在自己的床上,兩張床中間大概只有一尺距離,她用手托著頭,著整個的胳膊和肩膀。她瞅著他,眼光有點迷迷蒙蒙的、媚媚的、柔柔的、水水的。女人是水做的。「你──想──干什麼?」她喃喃的低問著。
他的眼光發直。伸出手去,他怯怯的踫她的肩膀,她的頸項,她那光滑的肌膚。她也伸過手來,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不能不移過去,坐到她的床上,她拉下他的頭,于是,他的嘴唇就壓在她的唇上了。兩個人之間的毛巾都在往下滑,他喘息著,背脊上冒著汗,身體里像燃著火,無數的火焰,要沖出去,沖出去,沖出去……「你有──經驗嗎?」她悄聲低問。金盞花18/37
他的臉漲紅了,恥于承認沒有。甚至于,也忘了反問一句,她有沒有經驗?本能告訴他,她既然問得出這句話來,她一定是有了。「你──沒有?」她低嘆著,試著要推開他。她扭動著身子,要逃避,要閃開,她的扭動使他更加發狂了。「你該保持它!」她說︰「你該珍惜它!現在,像你這樣的男人已經不多了。你該保持到你結婚的時候!請你……不要……」她拚命扭動身子。太遲了,寶貝。他用力拉開了兩人間的障礙物。太遲了,太遲了。他模索著她,探索著一個神秘的快樂之泉……他听到窗外的樹聲,風聲,海浪聲。海浪涌了上來,卷裹他,逢迎他,吞噬他……。
10
凌晨,佩吟睡得很不安寧,很不沉穩,她一直在做夢,母親、父親、弟弟、醫生……的臉交替在她面前出現,她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鐘醫生在和他們研究是不是要開刀,母親反對,父親拿不出主意,只有她贊成,因為,她知道,不開刀弟弟也會被癌細胞蠶食而死,開刀還有一線希望。她贊成、贊成……弟弟沒有從手術台上醒過來,母親把她恨得要死……她翻了一個身,天氣好熱,他們家用不起冷氣,她覺得渾身都是汗。她用手模模額頭,把枕頭翻了一個面,再睡。她又做夢了,趙自耕、縴縴、頌超、維珍、維之……她苦惱的搖頭,想擺月兌這些人影。「我中午來接你。」趙自耕說。「不行,我中午有約會。」她說。中午的約會呢?頌超沒有來,一個半成熟的孩子,記不起他曾有過的諾言。趙自耕砰然的踫上了車門,好響……真的,什麼東西在響著?她一震,醒了,才听到床頭的電話在狂鳴。電話是為母親而設的,醫生警告過她,家里有這樣一個病人,隨時都可能出危險,她需要一個電話,和所有醫院、急救處、生命線的號碼。她抓起電話听筒,下意識的看看表,早上五點十分,這是那一個冒失鬼?
「喂?」她睡意朦朧的問︰「那一位?」
「佩吟,是你嗎?」好年輕的聲音,好熟悉的聲音。她吃了一驚,真的清醒過來。「頌超?」她問。「是的,是我。」頌超的聲音里有些特別,有種令人不安的沮喪和懊惱,他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她問。
「你能不能出來?」他的語氣里有抹懇求的意味。
「現在嗎?」「是的,現在。」他說︰「我就在你家門口,我在巷口的公用電話亭打的電話!」「你在我家門口?」她愕然的問,不相信的。「你知道現在幾點鐘?」「我知道,早上五點十分,我剛剛從福隆連夜開車回台北。」「福隆?你在說些什麼?」
「請你出來!」他哀求的。「你出來,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公用電話只有三分鐘,我沒有第二個銅板。」
「好,我就出來。」她掛上了電話。
掀開棉被,她起了床,去洗手間匆匆梳洗了一下,她換上一件淺黃色帶咖啡邊的短袖洋裝。的胳膊上,傷口確實留了一條疤痕,雖然早已拆了線,那縫線的針孔仍然清晰,紅腫也沒有全消,她看看手臂,那傷痕像一條蜈蚣……這才忽然想起,自從頌超那天中午失約,沒有接她去換藥以來,她已經有兩個星期沒見到他了。
悄悄的穿過小院,走出大門,她就一眼看到頌超,正站在她家對面的電線桿下,在他身旁,有一輛嶄新的「跑天下」,他正斜倚在車上,雙手抱在胸前,對她的房門痴痴的注視著。她帶上了大門,向他走來。
「那兒來的汽車?」她問。很驚奇,很納悶。
「我的。」他說,打開了車門。「是大姐和二姐合資送我的。」他對車內努努嘴︰「進來,我們在車里談,好不好?」
她順從的鑽進了車子,立即,有股濃郁的香水味對她繞鼻而來,她自己不用香水,也從來分不出香水的味道和牌子。但是,這股香水味卻好熟悉,絕不是虞家姐妹身上的,虞家二姐妹雖然出身于富有的家庭,卻都沒有用香水的習慣。她深吸了一口氣,知道為什麼這香水味如此熟悉了。林維珍!她該猜到的。自從那天她介紹維珍認識他,她就沒見過他了。她微側過頭去,看著他坐進駕駛座,他的面容煩惱而憂愁,怎麼?維珍在折磨他,捉弄他了!她在給他苦頭吃了,貓捉老鼠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