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你們都瘋了?住手!還不趕快住手!住手!」
她奔過去,一把抱牢了致中。因為,致中正騎在致文身上,把致文打了個昏天黑地。
「哎呀!」梁太太驚呼著︰「這算怎麼回事?一個星期里打了兩次架了!小時候兄弟兩個倒親親熱熱的,長大了怎麼變仇人了?」「你們羞不羞?」梁先生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為了一個女孩子打架?世界上的女孩那麼多,你們干嘛兄弟兩個都認定了夏初蕾!」「爸爸!」致中跳起身子,仍然氣喘吁吁。他沒好氣的說︰「你別弄錯了,我們不是在搶夏初蕾,是在‘讓’夏初蕾!大哥不許我不要她!真莫名奇妙!」說完,他一頭就沖出了致文的房間。致文躺在地上,下顎又破了,嘴唇也破了,血正從嘴角沁出來。梁太太擔憂的俯下頭去看︰
「怎樣?傷得重不重?要不要請醫生?」
致文支起了身子,靠在牆上喘氣,拚命搖頭說︰
「我沒事!爸爸,媽,你們去睡吧!對不起,我是一時氣昏頭了。」「你確定沒事嗎?」梁太太還不放心。
「爸爸,媽!」致秀說︰「你們去睡,我來照顧大哥!放心,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
梁先生唉聲嘆氣的,跟太太一起出去了。致秀站起身來,關好房門,她把致文扶到床上,用毛巾壓在他嘴角的傷口上。她瞅著他,嘆了口氣。「大哥,你也糊涂了,是不是?打架,能解決問題嗎?你能把二哥‘打’給初蕾嗎?」
致文望著致秀,心里有千言萬語,沒一句說得出口。致秀卻在她哥哥的眼中,讀出太多太多的東西。她怔怔的看著致文,忍不住說︰「大哥,你為什麼不追她?」
他定定的看著她,眼底是一片坦率。
「我試過。」他啞聲說︰「但是失敗了。她心里只有致中,我徒然……自取其辱。」是嗎?致秀更加發楞了。
第十二章
雨季來臨了。晚上,天氣變得更加涼了,但是,在杜慕裳的客廳里,卻是春意融融的。慕裳躲在廚房里,正用烤箱烤一些西式的小脆餅,那女乃油的香味彌漫在整座房間里。她斜靠在牆上,不經意的望著那烤箱,只為了可以傾听到從客廳里傳來的笑語聲。一切都那麼奇妙,奇妙得不可思議。夏寒山最初把小方帶來,用意原就相當明顯。慕裳一看小方一表人才,氣度軒昂,心里就有一百二十萬分的喜歡,巴不得能成其好事。誰知,小方看病遍看病,看完病後就開藥,開了藥就走,從來都彬彬有禮而莊嚴過度。看了幾次病,他和雨婷間仍然隔著千山萬水。慕裳不得已,千方百計的討好他,留他吃晚飯,給他弄點心,這一下,逼得這位醫生帶了個「未婚妻」來,這冷水潑得真徹底極了。但是,慕裳做夢也想不到,跟著這「未婚妻」一塊兒跑來的梁致中,竟和雨婷間像有夙緣似的,一見面就談得投機。第二天,這位魯莽而豪放的小伙子,就不請自來了。從此,他成了家里的常客,而雨婷呢?卻像被春風吹融了的冰山,不只冰融了,泥土上竟抽出新綠,不只抽出新綠,竟綻放起花朵來了。
這所有的事,發展得出奇的快,快得讓慕裳有些措手不及,整個變化,也就是一個月之間的事,這個月,夏寒山因為醫院里的事特別忙,很少來慕裳這兒,所以,連夏寒山都不知道,他所推薦的小方醫生已經有名無實,被一個毫無醫學常識的小伙子所取代了。慕裳真迫不及待的想告訴寒山,他的診斷畢竟是對的!雨婷自從邂逅了梁致中,就眼看著豐滿起來,眼看著嬌艷起來,眼看著歡樂起來……她那兒還是個病懨懨,軟綿綿,弱不禁風的小女孩,她正像朵被夏風吹醒的花苞,在緩慢的蘇醒,緩慢的綻開她那一片一片的花瓣。
真想告訴寒山!真想見到寒山,而且,還有件更意外的事要告訴他!許許多多的事要告訴他,讓他分沾她的喜悅!雖然致中不是寒山直接帶來的,卻也是他間接帶來的!如果沒有小方醫生,那兒來的梁致中!說不定,從此雨婷的病就好了,從此,是新生命的開始,像蛻了殼的幼蟲,正要展翅幻化為美麗的蝴蝶。新生命的開始,是啊,她暈眩的靠在牆上,喜悅的傾听著,似乎听到那生命的跫音,正在向她走近。
客廳里傳來了鋼琴聲,雨婷又在彈琴了!
是的,雨婷正在彈琴,她坐在鋼琴前面,披垂著一肩秀發,兩手熟練的掠過琴鍵,眼楮卻如水如霧如夢如幻的注視著致中。致中的身子半僕在琴上,手里握著杯雨婷親自幫他調的檸檬汁。他瞪視著雨婷,在他生命里,遇到過各種活躍的女孩子,卻從沒有像雨婷這種。她的面頰白皙,美好如玉。眼光清柔,光明如星。她的聲音嬌女敕,如出谷黃鶯,渾身柔若無骨,而吐氣如蘭。她像枝名貴的靈芝,連生長的環境,都是個薰人如醉的幽谷。「你要不要听我唱歌?」雨婷問。
「你還會唱歌?」致中驚奇的問。
「我會唱,但很少唱。」
「為什麼?」「沒遇到你以前,我只唱給媽媽听,現在遇到你,我可以唱給你听了。因為……」她低低嘆氣,聲音清晰,婉轉,坦白,沒有絲毫的矯情,就那麼自然而然的說出來了︰「我好喜歡好喜歡你。」致中按捺不住一陣心跳,從沒遇到過如此坦率的女孩子!假如她是個野性的女孩,這句話只會讓他好笑,假如她是個不在乎的女孩,這句話會讓他覺得她十三點。但,她那樣潔白無瑕,那樣縴塵不染,那樣清麗月兌俗,又那樣出自肺腑的說出來,就使他整個心都飄飄然了。
她彈出一串美妙的音符,又低語了一句︰
「我唱這支歌,為你!」
她開始唱了︰
「自從與你相遇,從此不知悲戚,
歡笑高歌為誰?只是因為有你!
昨夜輕風細細,如在耳邊低語,
獨立中宵為誰?只是默默想你!
今晨雨聲滴瀝,敲碎一窗沉寂,
夜來不寐為誰?只是悄悄盼你!
如今燈光掩挹,一對人兒如玉,
滿月復歡樂為誰?只因眼前有你!」
她唱著,咬字清晰,聲音柔美,而雙目明亮。致中注視著她,完全听呆了。她彈著琴,反覆的唱著,一遍又一遍。她的大眼楮默默的睜著,眼珠黑蒙蒙的,動也不動的看著他,看得他心都震顫了,頭都昏沉了,思想都迷糊了。她似乎深陷在歌聲琴韻中,深陷在柔情千縷里,她不停的彈,不停的唱,她唱得痴了,他听得痴了。當她第五遍唱到︰「滿月復歡樂為誰,只因眼前有你!」時,致中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握住了她那在琴鍵上飛舞的小手,她那手指被琴鍵凍得冷冰冰的。他把那手送到唇邊去,用嘴唇溫熱那冰涼的手指,眼光卻定定的停在她的臉上。于是,她一語不發的,就投進了他的懷里。
他緊抱著她,用嘴唇壓在她的唇上,她笨拙的反應他,他們牙齒踫到了牙齒。他的心被歡樂漲滿了,被喜悅充盈了,被珍惜和意外所驚擾了。他把她的頭攬在肩上,在她耳邊悄悄問︰「從來沒有人吻過你嗎?小傻瓜?」
她顫栗的低嘆︰「媽媽吻過。」他微笑了。憐惜而寵愛的低語︰
「那是不同的。讓我們再來過!」
他再吻她。細膩的,溫柔的,熱情的,輾轉的吻她。在這一剎那間,他想起了和初蕾的初吻。在青草湖邊,她反應他的動作並不生硬,她配合得恰到好處,使他立即斷定她並非第一次接吻。吻完了,她反而責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