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您說那兒的話?」靈珊慌忙說︰「是應該我到高雄去給伯父伯母請安的,我沒先去,勞動您兩位先來,已經讓我夠不安的了,您別再和我客氣吧!」
韋先生笑吟吟的望著靈珊。
「靈珊,听說你治好了我這個兒子的酗酒和憂郁癥,又在治療我孫女兒的壞脾氣,你幫了我們兩代……不,是三代的大忙,你要我們怎麼謝你?」
「哎呀,韋伯伯,」靈珊面紅耳赤的看著韋先生,又是羞又是笑的說︰「您別和我開玩笑吧!我給他們的決沒有他們給我的多,我又該怎樣謝您兩位呢?」「謝我們?」韋先生不解的。「為什麼要謝我們?」
靈珊看了韋鵬飛一眼,含羞不語。
韋先生忽然會過意來,忍不住哀掌大笑。
「是,是!靈珊,你該謝我們,沒有我們,那兒有鵬飛,我們固然生了個好兒子,卻也給你造就了個……」
「韋伯伯!」靈珊輕喚著,打斷了韋先生的話。
韋太太一直在一邊左望靈珊,右望靈珊,從她的頭看到她的腳,突然轉過頭去,對韋鵬飛正色說︰
「鵬飛,你這孩子太可惡了!」
「怎麼了?」韋鵬飛嚇了一大跳,偷眼看靈珊,靈珊也微微變色了。「你只告訴我們,靈珊多漂亮,多精靈,多秀氣!你就沒告訴我們,她是這麼能言善道,這麼落落大方,又這麼知書達理的!你如果說詳細一點,我們怎麼忙也要早些趕來看她的!假若我知道是這樣一位大家閨秀呵,我早就放了一百二十個心了!」韋鵬飛用手拍了拍胸口︰
「媽,你可真會嚇人,一句話嚇得我心跳到現在,嚇得靈珊臉都白了,你瞧!她就是怕你這個惡婆婆不好處,你還要故弄玄虛!」「鵬飛!」靈珊喊,臉更紅了。「你說些什麼?」
「怎麼?」韋先生笑著問︰「你不願意要這個惡婆婆嗎?還是不想要我這個惡公公呢?」
「不,不是的……」靈珊一說出口,就發現上了韋先生的當,這表示她千肯萬肯,迫不及待要當韋家的媳婦了。她可沒料到,五十歲的韋先生,還這麼風趣灑月兌。她雖然立即住口,韋先生已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說︰
「惡婆婆,你還不把見面禮拿出來,給咱們這個漂亮的媳婦兒!」韋太太真的從皮包里拿出一個盒子來,里面竟是條瓖鑽的白金項鏈,靈珊慌忙說︰
「不,不行,韋伯母,太名貴了!」
「別傻了!」韋鵬飛說︰「媽的算盤早就打好了,送給你,你還不是帶回韋家來,一點也不吃虧!」
「鵬飛!」韋太太邊笑邊罵。「你以為你媽是小器鬼嗎?這孩子對長輩一點敬意都沒有,靈珊,你可別學他!快過來,讓我給你戴上。」靈珊含羞帶怯的走過去,彎子,讓韋太太幫她戴上。韋太太笑著把她的長發掠了掠,滿意的嘆口氣說︰
「到底是年輕人,穿什麼都漂亮,戴什麼都漂亮!」
「不是年輕人,」韋先生說︰「是漂亮孩子,怎麼打扮都漂亮!」「韋伯伯,」靈珊驚奇的說︰「韋伯母對你很放心嗎?」
「怎麼說?」韋太太怔了怔。
「我覺得韋伯伯是很危險的!」靈珊伸出手親熱的拉住韋太太的手。「韋伯母,您得管嚴他一點,韋伯伯好會說話!好會讓女孩子喜歡!」韋先生又大笑了起來,韋鵬飛也斜睨著靈珊笑,韋太太也笑,一時間,滿屋子都是笑聲。然後,楚楚細聲細氣的說了一句︰「女乃女乃!我餓了!」「哎喲!」韋太太叫︰「我們把吃飯的大事都忘了,趕快,鵬飛,去隔壁告訴親家們一聲,咱們該出發到順利園去了!」
「親家?順利園?」靈珊困惑的。
「你還不知道嗎?」韋鵬飛說︰「爸媽一來,就先和你父母攀上了交情,爸在順利園訂了一桌酒席……」
話沒說完,大門開了,靈武滿頭大汗的伸進頭來,嘴里亂七八糟的大叫大嚷著︰「對不起,鉻釩鋼,我二姐到現在還沒回家……哎喲!二姐,你原來在這兒!我到處找你!你知道你公公婆婆來了,你就連家都不要了……」「小弟!」靈珊喊。「正好,靈武,」韋鵬飛說︰「我們該出發去吃飯了!你告訴你爸爸和媽媽一聲。」「爸爸,媽媽,大姐,張公子……全準備好了!」靈武說︰「咱們這就走吧,鉻釩鋼!」
韋先生望著兒子,困惑的問︰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改名換姓?這駱凡剛三個字也還不錯,但是,把祖宗忘了,總有點不妥!」
韋鵬飛還沒回答,劉思謙已大踏步而來︰
「這個嗎?」劉思謙說︰「這是個長故事,你應該問我,讓我慢慢的講給你听!」當兩家人浩浩蕩蕩的出發去順利園的時候,靈珊還輕飄飄的,像做夢一般。她實在無法相信,韋鵬飛的父母,居然如此平易近人而又和藹可親。由于韋鵬飛第一次婚姻的失敗,靈珊多少有點認為是韋家兩老,要負一些責任,認為他們可能是刁鑽古怪而百般挑剔的!現在才知道恰恰相反,她耳邊浮起阿裴剛剛的話︰「別輕視你手里擁有的幸福,永遠別輕視!」
原來,這幸福是這麼多,這麼豐富,這麼滿滿滿滿的一大捧啊!
第十七章
靈珍的婚禮過去了。劉家少了一個人,陡然好像清靜了好多。尤其是靈珊,本來兩個人住一間屋子的,現在搬走了一張床,房間就顯得又大又空曠。晚上,沒有人和她爭執,吵嘴,辯論,抬杠,以及互訴心事,她就覺得什麼都不對勁了。有好長一段時間,她很不自在,一回到臥房,還會習慣性的推了門就說︰
「姐,我告訴你……」
等到發現房間的變化,她才驀然醒悟過來。站在那兒,想到靈珍終于嫁入張家,想到靈武常常念一首歌謠來嘲弄張立嵩,其中頭兩句就是︰「張相公,騎白馬,一騎騎到丈人家……」
最後兩句是︰「罷罷罷,回家賣田賣地,
娶了她吧!」
現在,張相公不必騎馬到丈人家來探望「她」了,因為,「罷罷罷,」他終于「娶了她了!」想著想著,她就會痴痴的傻笑起來。由張相公和靈珍的婚禮,她就會想到自己和韋鵬飛,婚期在兩家家長的商量下,已訂在年底。靈珊真不能想像,自己也結婚之後,家里會多麼寂寞,好在,韋家和劉家是對門而居!真該感謝這種大廈!她模糊的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樓梯上捉住那又抓又咬的韋楚楚,那時,她何曾料到這竟是一段姻緣的開始!韋楚楚,想到這孩子,她就要皺眉,暑假之後,楚楚進了小學,她不再抓人咬人踢人打人,她逐漸有了「小淑女」的味道。但是,她對靈珊的敵意卻絲毫未減,從熱戰變成了冷戰,她永遠冷冰冰,永遠尖利,永遠保持著距離,永遠是一座融解不了的冰山。難怪劉太太常說︰
「韋家什麼都好,鵬飛和他的父母都無話可說,只是,我最最不放心的,還是那個孩子!唉!人生都是緣分,也都是命!靈珊,」劉太太忽然想了起來︰「那個邵卓生呢?他怎樣了?有對象了沒有?」邵卓生?掃帚星?少根筋?是的,靈珊有很久沒有看到他了,只在靈珍的婚禮上,他匆匆前來道賀,婚禮未完,他就提早而去。以後,靈珊也失去了他的消息。但是,靈珊那麼忙,忙于和韋鵬飛捕捉黃昏的落日,晚上的月華,忙于享受青春,享受戀愛,她那兒還有精神和時間去管邵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