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諷笑,優哉游哉道︰「我說你們真是天生一對,骨子里都有拆別人房子的興趣呢。」
「別人的房子?」誰的?
「不就是你的嗎?」
轟!雷聲驚響,範緹璃只看到游子璇花枝亂顫的笑顏在她眼前放大……扭曲……
第10章(1)
盡避她再如何惡名昭彰、十惡不赦,總算老天不打算放棄她,讓她趕得及阻止怪手,阻止辜尹曜瘋狂的舉動。
「這是我的房子!我們的房子!你不能這麼做!」她張開雙手擋在眾人面前,小小的身軀站在眾多彪形大漢前,顯得多麼微不足道,但她眸中射出視死如歸的絕然卻如炎夏高照的艷陽,教人不敢逼視。
奔尹曜的漠然從她出現後即扯出另一抹情緒,卻並非範緹璃所樂見,因為他滿臉詭笑。
「你會來這應該表示你已收到了那筆違約金。既然如此,就該知道我方已盡到賠償責任,這間房間是生是死,現在全由我說了算。」沒有感情的、不帶任何憐憫的,他看她的眼神冰冷陌生,仿佛她的出現一點影響力都沒有。
範緹璃的心痛著,撕心絞肉的痛!這不是她記憶中憐愛的眼神,他好冷,冷到想將她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從此不問她名、不道她姓,從此山是山,水是水,互不相干。
「我們的家,你真的不要了嗎?」她傷痛欲絕。他好憔悴,昔日的意氣風發如今卻變成滿臉疲倦。他瘦了,盡避他穿著厚重的長版大衣,她還是能一眼看出他瘦了。他是為她傷神嗎?如果是,他怎麼忍心拆了他們的家?
「這樣的家,不要也罷。」海砂屋……他深惡痛絕地睥睨著眼前矗立的房子,風吹就倒,雨淋就塌,他的家不該是風雨飄搖,今立明倒的危樓。
「難道連我……你也不要了嗎?」她咬著唇,知道自己問了很厚臉皮的話,尤其在眾目睽睽之下;但她不想退縮,這一次,她要捍衛她的愛情;這一次,換她來愛他。他的愛從不孤獨,他的愛也不是單行道。
奔尹曜明顯地因她的話而顫動,他看著她許久,眸光復雜難辨,怪手引擎聲一關,四周一下安靜了,大家都在等,等他們的總裁做出回答;這可是歷史性的一刻,不是誰都能當眾被示愛的,尤其是被一個這麼正的女人。
一場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的戲碼上演,大家屏息以待,終于,辜尹曜扯動唇口,但他出口的話卻是︰「把她架開。」
範緹璃幾乎要攤軟!只是大漢們更早一步扶住她,她拼命掙扎吶喊,但辜尹曜仿若無睹,仿若無聞。他再一次扯動唇口,更冷的聲音傳入範緹璃耳內︰「拆。」
範緹璃的喊叫聲被那道轟然倒塌的巨聲淹沒,她雙眼迷茫地望著眼前的支離殘破,心髒有一下沒一下地跳動著。原來這就是報應,現世報哪!她拆了人家的房子,別人拆了她的房子,很公平的,不是嗎?
思緒縹緲間,她仿佛憶起不久前與周芳芳的對話——
「當你華麗麗為他們的愛情建造一座堡壘時,若其間發生意外,兩人感情生變,因你設計而存在的房屋,豈不成了諷刺愛情的最佳代言?想想,多激勵人心啊!」
而她當時想的就是︰就讓她來見證他倆的愛情會死于2011年的哪一天!
呵……那不就是今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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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登順手術成功,也順利出院。沒有佣人伺候,範緹璃更是盡心孝順他們倆。只是,她在人前嘻笑,人後掉淚的偽裝絲毫逃不過他們的眼;但大家都不道破,努力不去觸踫她內心的傷,就怕她會撐不下去。
範緹璃並沒有去動用那筆違約金,她將它全數捐給孤兒院,受惠最大的就是當初收養辜尹曜的‘開心孤兒院’。這陣子,她吃少睡少,努力接稿;她知道從今以後,她就是這個家的經濟支柱,她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也沒時間去傷春悲秋,所有的錯都是她一手造成。辜尹曜的放棄她能理解,而她,只能變得更好,不讓更多愛她的人失望,盡避,她的心口已裂了一條縫,她仍奢望辜尹曜會奇跡似地出現扶住她。但,再多的奢想都沒用,因為這一個月來,他不曾在她的視線中出現;而她,也提不起勇氣再去找他,再去糟蹋他們的愛。
或許就這樣了吧,心痛到極點就會大徹大悟,他終于明白她不適合他,終于明白自己的付出有多愚蠢,在她這種女人身上浪費心神,的確會天理不容。
可是,滾滾襲來的思念該怎麼應付?呵……總是會有法子的,而她,也找到了。
橫一筆,斜一筆,直一筆,勾一筆……這個把月,只要想他想到椎心,她就會做出這個舉動。這是她和他心貼心的時刻,那是完全屬于他們的時刻;她踫不到他,只能用這個方式接近他。
這天,家里的門鈴響了,範登順和沈秀玉一臉高深莫測地坐在大廳,兩人齊刷刷地將視線掛在她身上;範緹璃不解,但就是直覺不該去開這個門,尤其是在父親昨晚又到她房間做了個怪舉動後。
門鈴聲一直響,三人坐在大廳竟不說一語,氣氛詭異得讓人發顫。有鬼,真的有鬼!最後受不了奪命連環聲,她還是投降地起身去開門。
開門很簡單,但要應付駐足門口的男人,卻要用盡她所有的力氣。
是幻覺吧?不然大白天怎會見鬼?她明明沒有陰陽眼,明明沒有通靈技能,怎麼會看見不可能再見到的人——辜尹曜?
似有一世紀那麼久,他們四眼相對,誰都不說一句話,只是緊緊鎖住彼此,像顆磁石,理當相吸,相當膠著。
「你怎麼會來這?」許久,她找到了聲音,卻是顫抖的。
奔尹曜笑了,那個久違的微笑讓範緹璃鼻酸眼紅,但他沒上演小別勝新婚的激動戲碼,他越過她,堂而皇之地走進。
「除了我,誰能比我更有權力在這兒?」他朝二老微微一揖。二老笑了,但三人的動作小心,仍處發懵狀態的範緹璃絲毫未察。
「這是什麼意思?」她隨他走進,思緒清明不少。
「伯父付不起巨額賠償金,只能將這棟房子抵押給我。也就是說,我現在才是這棟房子的所有權人,懂嗎?」他似笑非笑道,眼光拋向二老,只見他們一臉心酸,範緹璃見狀,才肯定了這個答案。
「你是來趕我們走的?」角色對換,他就要對她進行報復了嗎?報復她的不識抬舉,報復她的不懂珍惜,範緹璃很怕,她怕連累了範登順和沈秀玉,他們都老了,再禁不起折磨。
「怎麼會?畢竟是曾經收養我的養父母,我還不致大逆不道做出這等事。」他說得輕松,從一進門就顯得自然,仿佛兩人間不曾有過嫌隙,仿佛兩人間不曾有過什麼,面對她,他沒有任何別扭。
但範緹璃就不是了。他望著她時,她會一窒;他說話時,她會忘了眨眼;他笑時,她很開心;他靜默時,她會緊張;她的情緒完全受他牽動,她仿佛已不是她。
「那你來這里的目的是什麼?」她不敢自作多情地猜想他是因她而來,因為連她都覺得這個猜想太過分,太厚臉皮。
「當然是來看看我的所有物是否有遭到惡意破壞。」他望著她,望得她呼吸不暢。他在意有所指嗎?否則他的目光為什麼會這麼深沉、這麼濃烈?他在……擔心她嗎?
範緹璃別過頭。醒醒吧!如果往後只能靠這些自欺欺人的想法過活,那她未免太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