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緹璃的嘴角有一陣抽搐。厲害!
不過,哼!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蒙混過關。
「爸,這花瓶過些天不是要出借給故宮參與這次的古玩大展?現在碎了,你要怎麼跟他們交代?」她狀似焦慮地貼心提醒。
範登順在商界可是有名的古董收藏家,其收藏的藝術珍品亦時常受邀參與各式個展,這下面子里子雙雙掛彩,那可不是好出鋒頭的範登順可以容忍的。
丙然,範緹璃的提醒奏效,範登順的臉色又白過三回。「你簡直亂來!有飯吃飯,有病醫病,你之前的生活怎麼過我不管,現在既然來到這個家,就該有這個家成員的樣子,你最好別再把之前的窮酸樣帶到這里,我們不需要!我看了就晦氣!」
盛怒之下,範登順的指責嚴厲苛刻,听在眾人耳里是殘忍至極。
「孩子也是一片好意,你就不要再罵他了。」料想不到劇情會走偏,沈秀玉的表情稍顯僵硬。
「先生,少爺的狀況實在情有可原,您就原諒他這次吧。」年資最長的下人張媽忍不住蹦起勇氣求情。
「是啊先生,少爺畢竟才來沒多久,很多規矩一定還沒模透。」這邊也來了勇氣。
「您就大人大量的原諒他一次吧。」勇氣繼續蔓延。
「對啊……」加一票。
「是啊……」要死一起死。
佣人們在這時齊集發出正義之聲,心里都舍不得懂事的辜尹曜受到如此責罵。
「這個家幾時已輪到你們作主了?」此起彼落的吵雜聲惹得範登順不悅。
當現場頓時陷入鴉雀無聲之際,辜尹曜打破了這沉默。「謝謝大家為我說情,但犯錯就是犯錯,我願意接受爸的責罰,甚至願意在家禁足半年思過,一塊零用錢都不拿。」他句句出自肺腑,試圖表現最大誠意來悔過。
「這怎麼行!你現在正值青春期,要你禁足半年實在不通人性,我看半個月還差不多。」沈秀玉出聲制止,無關私心,純粹覺得太過當。
「好!」豈知範登順竟然一口答應。
範登順的狠厲並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兩年來,他們陸續收養了三名養子,但個個是大錯小錯不斷,三天兩頭把這個家搞得烏煙瘴氣。他能體諒不孕的太太想要領養孩子的心情,但他絕不允許這個新加入的孩子因不懂得自律而讓他循環過著那種生活。
這個嚴懲絕對有必要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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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能從這個經驗里記取教訓,往後萬不可再有今天的情形發生,听到了嗎?」
「爸,我知道了,謝謝爸。」辜尹曜低頭順從回應。
「登順,這對他太嚴苛了,我們應該……」沈秀玉還想為他說些什麼。
「夠了!這件事到此為止。阿曜,你自己犯下的錯就由你自己去收拾。時間很晚了,大家都去睡,誰都不準幫他。」在範登順的命令下,眾人雖然同情他,但誰也不敢再多待一秒。
望了一眼滿地的凌亂,範登順拂袖而去。
直到此刻,範緹璃的嘴角才有顯而易見的輕揚,攏攏一頭飄逸柔順的長發,絲毫不在意此時正瞪著她的沈秀玉。
「我知道這件事跟你月兌不了關系,不過,你也別得意得太早,丫頭。」她一口篤定地說,只因那抹輕挑張揚的笑太熟悉了。
「媽,不關小璃兒的事,是我自己大意,你別責罵她。」辜尹曜出聲為她辯解,不明白沈秀玉為何會直接聯想到她。
第1章(2)
小璃兒?
真是有夠令人惡寒的!虧他喊得出這麼惡心的名字!
範緹璃難以自制地抖了一子。
「曜兒,你別小看了這丫頭,多待在她身邊一秒,今天你會弄倒花瓶,明天你會爬牆偷錢,後天你會強盜擄人,再來你就會放火燒房子了。在她身邊沒有大意二字,只有等著被陷害的份!」沈秀玉句句都是經驗談,她早見識到範緹璃的小手段,否則她先前認養的三個也不會一一被她送走。
奔尹曜微怔地望著範緹璃愈顯燦爛的笑顏。她有著一張好看的瓜子臉,深濃卷翹的睫毛高傲地隨著那雙水汪汪大眼一上一下地顫動著;小巧的鼻,珠圓玉潤的紅唇,雖然才十三歲,他幾乎已能預見她未來驚人的容貌,只是,在這張精雕細琢的臉蛋下,究竟蘊藏著什麼樣的心思?
「媽,你想太多了,小璃兒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她不會有這份心思的。」掛著溫和笑意,辜尹曜的表現就像誠實的鄉下人般,一點也不知人心險惡。
沈秀玉聞言,心里更氣,真是傻不嚨咚的小孩!
「總之,你給我離她遠一點。快把這里收拾收拾,整理完就趕快去睡了。」惡狠狠瞪了仍是滿臉笑容的範緹璃一眼,沈秀玉氣憤離去。
「不準那樣叫我。」辜尹曜才轉過身欲清理現場,便听到範緹璃的警告。
「呃?」他眼露迷惑。
看見他的表情,範緹璃一雙蛾眉頓時擰皺起來,真不想念出那個惡心八拉的名字。
「我說,不準再叫我‘小璃兒’!」她走向前,用鼓鼓的雙頰表示她的不爽。
「哦。那還是叫小緹兒?」他認真詢問。
範緹璃怒目咬牙,粉拳緊握。
「緹緹?璃璃?還是小緹璃?」看來她不喜歡前面那些稱呼,那這些呢?
範緹璃幾乎睜爆了雙眼。他一定要這麼惡、心、嗎?!
「統統不準!你听見了沒?!」她發誓,她會用最快速度把他趕離這個家!
奔尹曜像在哄慰耍賴的小娃兒似地撫了撫她的發而後說︰「好了,別鬧牌氣了。小璃兒,這個叫法很適合你,很美。」他微揚的笑有些邪佞,未等範緹璃的雙眼爆出大火紅前,轉身彎腰在地上搜尋著什麼。
「找到了。你的生日禮物。」一陣忙後,他開心地從一片鋒利傷人的碎屑中拎起一個童玩,而後又一副招牌的討好笑顏將它遞到她眼前。
範緹璃的怒氣未消,看著他毫無防備的笑容,及泛著些微血漬的手指,內心不由得更燃起一把火。
因為初見面的那一眼,她就認定了他的壞心眼,再加上方才和沉秀玉的一搭一唱,現在又裝出這副模樣,是在演戲給她看嗎?想把她當白痴耍?
她承認,他和前面幾個呆子是不一樣,卻更教她討厭!
「你應該很好奇剛才是什麼咬了你一下,才讓你弄碎花瓶吧?」她從他手中接過那個童玩,拿在手中把玩。
奔尹曜但笑不語,似已看穿一切,又似什麼都不懂。
範緹璃很討厭他這副沉默不語的表情,有點冷,卻又刻意染著些憨,但最令她感到不舒服的是那抹無波的眸子所投射出的訊息,就仿佛在說——他又不是當事者,知與不知,一切與他何干?
哼!想刻意淡化這一切,裝作沒事人,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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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玩意哪,無聊時逗逗它,就當是排遣生活寂寞。不過,它可不是那麼的柔順,因為一旦接近它,它可是會趁人不備時反咬你一口,在你身上留下永難抹滅的傷口。它真的很不乖,但這就是我五歲時的生日禮物——一場惡作劇,送給我,也送給你。」晃動著手中的感應式童玩「牙齒夾夾樂」,她的笑先是虛幻且空茫,而後是夸張得過分。
對!她就是要讓他知道她是故意的,而且會一直故意下去,只要他一天不離開!
奔尹曜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故意,他的心從見到那一抹蒼涼空茫的笑後就一直不平靜。是什麼樣的經歷,會讓才十三歲的她露出這種表情?那是種近乎絕望的悲傷,仿佛下一秒她就要被那股力量給吞噬得尸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