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開到一邊。
一時間,室內好靜好靜,培中培華似乎被嚇住了,再也沒料到那個小護士竟會這樣長篇大論,義正辭嚴的給了他們一篇訓話,而且,他們在這小護士堅定的眼光中,看出她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物!朱正謀也呆了,他用一份充滿了贊許的眼光,不信任似的望著雨薇。若塵是又驚又喜,又驕傲又崇拜,這各種情緒,都明寫在他臉上。唐經理驚愕得張大了眼楮發愣,立德立群不太能進入情況,卻也對雨薇崇拜的注視著。半晌,培中才一摔頭,對培華說︰「我們走吧!」
他的聲音已經沒有來時的盛氣凌人了,相反的,卻帶著點兒蕭索。他們兄弟倆走出了大門,上了汽車,培中回頭對培華頹然的說︰「不管怎樣,培華,若塵娶的這個太太,卻比我們兩個娶的強多了!」
發動引擎,他駛出了風雨園。
這兒,客廳中頓時又熱鬧了起來,立德立群追問著來龍去脈,唐經理熱心的向他們解釋這三兄弟間的恩怨。若塵走過去,一把攬住了雨薇的肩,大叫著說︰「雨薇,我真服你了!」
朱正謀笑著站起身來,對雨薇舉起酒杯︰「雨薇,怪不得克毅如此欣賞你,你真是不同凡響!值得為你這篇話,干一杯酒!」
他真的干了酒杯。
雨薇被大家這ど一贊美,她反而臉紅了,那股羞澀的模樣和剛才的凶悍已判若兩人,拍拍手,她說︰「我們繼續喝酒聊天吧,不要讓他們這一鬧,把我們的情緒弄壞了。若塵,你放心,你的哥哥再也不會來煩擾我們了。現在,你還不幫大家倒點酒來!」
「是!」若塵必恭必敬的一彎腰,說︰「遵命!陛下!」
大家又哄堂大笑了起來,歡樂的氣息重新彌漫在房間里。
婚禮是在三月中旬舉行的。
那確實是個鳥語花香的季節,尤其在風雨園中,雨季剛過,天清氣朗,竹林分外的青翠,紫藤分外的紅艷,而雨薇手植的杜鵑和扶桑,都燦爛的盛開著,一片□紫嫣紅,滿園綠樹濃蔭。早上,鳥啼聲喚破清曉﹔黃昏,夕陽染紅了園林﹔深夜,月光下花影依稀,而花棚中落英繽紛。這是春天,一個最美麗的春天!
婚禮是熱鬧而不鋪張的,隆重而不奢華的。一共只請了二十桌客,使雨薇和若塵最驚奇的事,是培中培華居然都合第光臨了,而且送了兩份厚禮,並殷勤致意。事後,若塵曾嘆息著說︰「這就是人生,當你成功的時候,你的敵人也會怕你,也會來敷衍你了。如果你失敗了,他們會踐踏在你背上,對你吐口水。」
「不要再用仇恨的眼光來看這人生吧!」雨薇勸解著說︰「他們肯來,表示想和你講和,無論如何,他們的血管里有你父親的血液,就看在這一點上,你也該拋開舊嫌,和他們試著來往!」
「你是個天使,」若塵說︰「你不怕他們別有動機嗎?你不怕他們會像兩條螞蟥,一旦沾上,他們就會鑽進你的血管里去吸你的血!」
「他們吸不到。」雨薇笑容可掬。「我們都是鋼筋鐵骨,他們根本鑽不進來!」
「你倒很有自信啊,」若塵吻著她說︰「但是你卻有顆最溫軟的心,你已經在準備接受他們了,不是嗎?」
「因為他們是你哥哥!」
「我該忘了他們對我的歧視及虐待嗎?」
「我知道你忘不了!」她坦白的望著他。「我也一樣,我們都是凡人,而不是聖人,即使聖人,也有愛憎與恩怨,不是嗎?我只是在想,我們都經過風浪,我們都忍受過孤獨,我們都曾有過痛苦和悲哀,奮斗和掙扎,但是,我們現在卻如此幸福,在這種幸福下,我無法去恨任何人,我只想把我們的幸福,分給普天下不幸的人們!」
「他們也算不幸的人嗎?」
「是的,他們是最不幸的!」雨薇語重而心長︰「因為他們的生活里沒有愛!」
若塵擁住了她,虔誠的凝視著她的眼楮。
「我說過的,你是個天使!」
他深深的吻了她。
婚禮過後,他們沒有去「蜜月旅行」,只因為雨薇堅持沒有一個地方,能比風雨園更美麗,更甜蜜,而更有「蜜月」的氣息,若塵完全同意她的見解。而且,由于工廠的業務那樣忙,若塵也不可能請假太久,他只休息了一個星期,每日和雨薇兩個,像一對忙碌的蜜蜂,在風雨園中收集著他們的蜜汁。
早上,他們奔逐于花園內,呼吸著清晨的空氣,采擷著花瓣上的露珠。中午,他們沐浴在那春日的陽光下,欣賞著那滿園的花團錦簇。黃昏,他們漫步在落日的小徑上,眩惑的凝視那紅透半天的晚霞。夜里,他們相擁在柳蔭深處,對著月華與星光許下世世相守的諾言。這花園雖然不大,對他們而言,卻是個最豐富的天地!生活中充滿了喜悅,充滿了深情,充滿了震撼靈魂深處的愛與溫柔。他常緊擁著她,嘆息著說︰「我一向不相信命運,我現在卻以充滿感謝的心,謝謝命運把你安排給我!」
于是,她會想起那個命定的下午,她第一次走進老人的病房,做他那「第十二號」的特別護士,然後引出這一連串的故事,以造成她今日的情景。想起老人,她嘆息,想起老人臨終寫給她的那封信,她更嘆息。她的嘆息使他不安,于是,他怔忡的問︰「怎ど了?為什ど嘆氣?」
「我心里一直有個陰影,」她說︰「我擔心你父親並不希望我們結合。」
「為了那封信嗎?」他敏銳的問︰「不,雨薇,你不要再去想那封信了,父親已去,我們誰也無法知道他那封信的確切的意義。但是,我們活著,我們結了婚,我們幸福而快樂,只要父親在天之靈,能知道這一點,也就堪以為慰了,不是嗎?」
這倒是真的,于是,雨薇甩了甩她那一頭長發,把那淡淡的陰影也甩在腦後,事實上,他們間的幸福是太濃太濃了,濃得容不下任何陰影了。
然後,這天早上,朱正謀來看他們。
「我有一樣結婚禮物帶給你們!」他微笑的說。
「是嗎?」雨薇驚奇的問︰「我記得你已經送過禮了!」
「這份禮不是我送的。」朱正謀笑得神秘。
「誰送的?」若塵更驚奇了。
「你父親。」
「什ど?!」雨薇和若塵同時叫了起來。「您是什ど意思呢?朱律師?」
朱正謀從口袋里模出一個信封,打開信封,他取出了一把鑰匙,微笑的看看若塵,又看看雨薇,慢吞吞的說︰「記得克毅臨終前的一段時間嗎?那時我幾乎天天和他在一起,我們一起擬定的遺囑,一起研究過他的經濟情形。他臨終前一個月,把這鑰匙交給了我,說是假若有一天,你們兩個結了婚,這把鑰匙就是結婚禮物!」
「這鑰匙是開什ど東西的?」雨薇問。
「在××銀行,有個不記名的保險箱,保險箱只要持有鑰匙和號碼,就可以進去開啟,這就是那把鑰匙。」
「可是……」雨薇詫異的問︰「假如我沒有和若塵結婚,你這把鑰匙預備怎ど辦?」
「關于你們所有的疑問和問題,我想,等你們先使用過這把鑰匙之後,我再答復你們,怎樣?如果你們要經濟時間,現在就可以到××銀行去,那保險箱中,一定有你們很感興趣的東西!」
這是個大大的驚奇和意外,而且還包含著一個大大的「謎」。若塵和雨薇都按捺不住他們的好奇心。立刻,他們沒耽誤絲毫時間,就跳上了老趙的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