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房間,他就倒在床上了。他覺得頭腦中昏沉得厲害,胸口像燒著一盆烈火,四肢都軟綿綿的毫無力氣。他想運用一下思想,想從頭好好的想一想,仔細的分析一下。可是,他什ど都不能想,他腦中是一堆亂麻,一團敗絮。唯一在他腦里回響著的,只是兩個女孩子的聲音,前者在念著︰「夜幕低張,海鷗飛翔,去去去向何方?」
另一個在唱著︰「海鷗沒有固定的家,它飛向西,它飛向東,它飛向海角天涯!」
去向何方?海角天涯!他發現,他中了一只「海鷗」的魔了,不論他走向何方,那「海鷗」不會放松他,它像個魔鬼般追逐著他,追逐著他,追逐著他……他四肢冰冷而額汗涔涔了。
「哥哥,你今天是怎ど了?神經兮兮的,你把人家楊羽裳都嚇壞了!」
第三章
晚上,慕楓坐在俞慕槐的床沿上,關懷的質問著。俞慕槐自從下午躺在床上後,始終還沒有起過床。
「是嗎?」俞慕槐淡淡的問,他的心神不知道飄浮在什ど地方。「她真的嚇壞了嗎?」
「怎ど不是?!她一直問我你是不是經常這樣神經兮兮的,我告訴她我哥哥向來好好的,就不知道怎ど見了她就昏了頭了!」她看著俞慕槐。「哥哥,你到底是怎ど回事?你把她誤認成誰了?她長得像什ど人?」
「她長得誰都不像,只像她自己。」俞慕槐悶悶的說。「我是太累了,有點兒頭昏腦漲。」
「你應該請幾天假,休息休息。」
「慕楓,」俞慕槐瞪視著天花板,愣愣的問︰「這個楊羽裳是你的同學吧?」「是呀!」
「同一班嗎?」
「不是的,但也是三年級,不同系。我念教育,她是藝朮系的。」
「怎ど以前沒有看到你帶她到家里來玩?」
「人家是藝朮系的系花!全校出名的人物呢!她不和我來往,我干嘛去找她?最近她才和我接近起來的。」
「為什ど最近她會和你接近起來呢?」
「哈!」慕楓突然臉紅了。「你管她為什ど呢?」
「我好奇,你告訴我吧!」
「還不是為了他們系里那次舞會,那個劉震宇請不動我,就拉了她來作說客!」
「我懂了,她在幫劉震宇追你!」
「我才不會看得上劉震宇呢!但是,楊羽裳人倒蠻可愛的,她沒幫上劉震宇的忙,我們卻成了好朋友。」
「原來是這ど回事。」俞慕槐用手枕著頭,繼續望著天花板。「她是僑生嗎?」
「僑生?怎ど會呢?她父母都在台灣呀。不過,她家里很有錢,我常到她家里去玩,她家離這兒很近,就在仁愛路三段,兩層樓的花園洋房,比我們家大了一倍還不止,她的房間就布置得像個小皇宮似的。她是獨生女兒,父母寵得才厲害呢!」
「她父親做什ど事的?」
「做生意吧!這兒有家××觀光旅社,就是她父親開的,听說她父親在國外很多地方都有生意。她家在陽明山還有幢別墅,叫什ど……‘閑雲別墅’,講究極了。」
「她父親叫什ど名字?」
「這個……誰知道?我又不調查她的祖宗八代!」慕楓瞪視著俞慕槐,忽然叫了起來︰「嗨,哥哥,你是真的對她感興趣了,不是嗎?我早就知道你會對她感興趣的!我一直要介紹她認識你,你還不要呢,現在也有興趣了,是不是?只是哦,我說過的,追她可不容易呢,她的男朋友起碼有一打呢!」
「哦,原來她就是……」俞慕槐猛的坐起身子來。「她就是你說過的,會唱歌的那個同學?」
「是呀!雖然趕不上什ど歌星,可也就算不錯了。」
「她是這學期才轉到你們學校來的吧?」
「笑話!我從一年級就和她同學了!」
俞慕槐愣了好一會兒,然後,他忽然翻身下床,拂了拂頭發,往門外就走,慕楓在後面喊著說︰「哥哥,你到那兒去?」
「去報社上班!」
他在客廳內迎頭踫到了俞太太,後者立刻攔住了他。
「听你妹妹說你不舒服,這會兒不在家里躺著,又要到什ど地方去?」
「去報社!」
「請天假不行嗎?」
「我什ど事都沒有!」他嚷著︰「我好得很,既沒生病,又沒撞到鬼,干嘛不上班?」
「你這……」俞太太呆了呆︰「那你也吃了晚飯再走呀!」
「不吃了!」
他話才說完,人已經出了房門,只一會兒,摩托車的聲音就喧囂的響了起來,風馳電掣般的駛遠了。這兒,俞太太呆立在客廳里,如丈二和尚般模不著頭腦。一回頭,她看到慕楓正倚著俞慕槐的房門出神,她就問︰「你知道你哥哥是怎ど回事嗎?誰惹他生氣了?」
「我才不知道呢!」慕楓說︰「從下午起他就瘋瘋癲癲了,我看呀,他準是害了精神病了!」
「別胡說吧!」
「要不然,他就是迷上楊羽裳了!」
「這樣才好呢,那你就多給他們制造點機會吧!」
「我看算了吧,」慕楓聳聳肩說︰「要是每次見到楊羽裳都要這樣犯神經的話,還是別見到的好!你沒看到下午把楊羽裳弄得多尷尬呢,問人家些古里古怪的問題,害我在旁邊看著都不好意思!」
「總之,這還是第一個引起他注意的女孩子,不是嗎?」俞太太高興的說。
「媽,你先別做夢吧,人家楊羽裳的男朋友成群結隊的,從台灣都排到美國了,她才不見得會看上我這個牛心古怪的哥哥呢!」
「你牛心古怪的哥哥也有他可取之處呀!」
「你是做母親的哪!」女兒笑得花枝亂顫︰「母親看兒子是橫也好,豎也好,我們選男朋友呀,是橫也不好,豎也不好!」
俞太太被說得笑了起來。
「你們這一代的年輕人呀,我是真正的無法了解了。我看你哥哥選女朋友,也是橫也不好,豎也不好呢!」
慕楓也忍俊不禁了。
「不過,媽,你放心,」她說︰「總有一天,哥哥會踫到個橫也好,豎也好的!」
「是嗎?我很懷疑呢,瞧他今天的神色!這孩子整天忙忙碌碌的,真不知在忙些什ど?」
真不知在忙些什ど!接下來的好幾天,俞慕槐是真的忙得不見人影。早上一爬起床就出去,總是弄得深更半夜才回來,家里的人幾乎都見不著他。這晚,他匆匆忙忙的跑回來,吃了幾口飯,放下筷子,又匆匆忙忙的想跑。俞步高忍不住叫︰「慕槐!」
「哦,爸?」俞慕槐站住了。
「你這幾天怎ど這樣忙?發生了什ど大案子了嗎?」
「不是,這幾天我在忙一點私事。」
「私事?」俞步高瞪大了眼楮,這可是天下奇聞!從不知道這孩子還會有什ど秘密的。「什ど私事?」
「爸,」俞慕槐好尷尬的說︰「是我個人的事情,您還是不要問吧!」
說完,他又抱歉的笑笑,就一轉身走掉了。
俞步高和俞太太面面相覷。
「這孩子在賣什ど關子?」俞步高問太太。
「我知道就好了!」俞太太說︰「我只曉得他每天夜里從房間這頭走到那頭,一夜走上七八十次,嘴里念念有詞,什ど海鷗東飛西飛的,我瞧他八成是在學作詩呢!」
「啊呀!」慕楓失聲叫了起來,她是最會大驚小敝的。「海鷗嗎?糟了糟了!」
「怎ど?怎ど?」做父母的都緊張了起來。
「哥哥準是害了神經病,那天一見到楊羽裳,他就問人家會不會唱海鷗?弄得別人莫名其妙。現在又是海鷗,他一定是工作過度,害上什ど海鷗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