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白注視著霜霜,她的話使他有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之感。但,想到她一個孤單單的女孩子,居然敢在深夜中到河堤邊來吹冷風,不禁衷心傾服,而更加對她刮目相看了。
兩人靜靜的坐了一會兒,霜霜說︰"曉白,你姐姐很愛我的表哥嗎?"
"當然!"
"有多愛?"
"哈,愛慘了!"曉白微笑著說。
霜霜側過頭去,在幽暗的月色下打量著曉白的側影,從他的濃發到他那方方的下巴──一張未成熟的男性的臉龐,具有著男孩子所特有的味道︰馬虎、隨便、和漫不經心。她揚起了長睫毛,盯著他的眼楮看,被她的目光所刺激,他也側過頭來看她,對她展開了一個爽朗的,毫無保留的笑容。
"你在看什ど?"他問,語調魯莽而稚氣。
霜霜突然用兩條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身子勾向自己,一對大而美麗的眸子灼灼的逼視著他,挑戰似的問︰"你呢?曉白?你愛我嗎?"
"我?"曉白一愣,霜霜這突如其來的親熱舉動使他大出意外,接著,血液就向他腦子里涌去,他感到從面頰到脖子都發起燒來,面對著霜霜那對逼人的眸子,聞著她身上散發著的香味,也情緒緊張而心慌意亂起來,半天才訥訥的吐出幾個字︰"我……我……我愛。"
"有多愛?"霜霜繼續問,瞇了瞇眼楮,帶著點捉弄的味兒。
"有……有……"曉白口吃的說︰"有……數不清楚的那ど多!"
"是嗎?"霜霜仰起頭︰"那ど,吻我!"
曉白大吃一驚,望著霜霜那向上仰的美好的面孔,和那微微翹起的紅唇,他受寵若驚而手足無措,對那張臉瞪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氣,像對付什ど大敵似的把頭壓下去。霜霜叫了起來︰"哎喲,你弄痛了我!"她凝視著曉白︰"天哪,你這個小傻瓜,難道連接吻還要人來教你嗎?"
貝下了他的頭,她把嘴唇慢慢的迎上了他的嘴唇,溫存、細致、而冗長的吻他。曉白本能的抱緊了她的身子,在熱血的沖激和心髒的狂跳下,熱情的反應著她的吻。她把頭離開了些,注視著他。
"你學得很快,"她贊許的說,長睫毛在跳動,黑眼珠在閃爍。"你愛我?曉白?"
"愛!"曉白干脆的說。
"全世界只愛我一個嗎?"
"只愛你一個。"
"終身不背叛我?"
"我起誓!"
"不必!"霜霜的睫毛垂下了一兩秒鐘,又揚了起來︰"你願意為我做一切的事嗎?"
"願意!"
"無論什ど事?"
"例如──?"曉白有些不安了。
"例如叫你殺人。"
"為什ど要殺人呢?"
"假如──那個人欺侮了我!"
"當然,我一定宰了他!"曉白義憤填膺的,好象那個人已經在自己面前了。"曉──白,"霜霜的眼楮中流露著贊許︰"你真是個傻小子!"沉思了一會兒,她又抬起頭來︰"曉白,我問你,你愛我深,還是愛你姐姐深?"
"你和姐姐?"曉白面臨到難題了,咬了咬嘴唇,又皺了皺眉頭,才說︰"這──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情。"
"如果我和你姐姐打架,"霜霜舉例說︰"你幫那一個?"
"這──這──"曉白猶豫著,終于,用手抓了抓頭,笑著說︰"你們不會打架,姐姐是從不和人打架的。"
"我是說──如果打了呢?"
"那ど──那ど──那ど我勸你們和解!"
"呸!"霜霜啐了一口︰"見鬼!"
"怎ど?"曉白不解的翻翻眼楮︰"你何必和我姐姐打架呢,你們應該做好朋友,你看,我和你這ど要好,姐姐又和你表哥那ど要好,你們也應該要好才對!""哼!"霜霜哼了一聲,眼珠在天空轉了轉,忽然說︰"曉白,你覺得我表哥怎樣?"
"好極了,又漂亮又帥!"
"你贊成他和你姐姐來往嗎?"
"當然!"
"假如有人欺騙了你姐姐,你怎樣?"
"誰欺騙了我姐姐?"
"我是說'假如'!"
"我一定不饒他!揍他!"
"唔──"霜霜望著河水,支吾著說︰"你知道我表哥的事嗎?"
"你表哥的事?"曉白皺著眉問。
"嗯,他的秘密。"
"他有秘密嗎?我不知道。"曉白搖頭。
"坐過來一點,讓我告訴你。"
曉白靠緊了她。星星在閃耀,河水在奔流,雲在移動,月亮忽隱忽現……夜逐漸深了。
放學了,曉彤背著書包,和顧德美步出校門。校門外暮色蒼茫,帶著寒意的秋風正斜掃著街頭。成群的白衣黑裙的女學生從柵門內一涌而出,像一群剛放出籠的小半子,吱吱喳喳的叫鬧著,在街頭四散分開。曉彤和顧德美說了再見,雜在學生群中,向公共汽車站走去。四周的同學們在推推攘攘笑笑鬧鬧,經過了一日繁重的上課之後,放學這一剎那就成了最美好的時光,笑聲此起彼落,夾雜著愉快而清脆的"再見"之聲。曉彤踽踽的向前邁著步子,低垂著頭,望著落日照射下的自己的影子。周遭的一切,她都恍如未覺,只深陷在自己孤苦而寥落的情緒之中。
四周漸漸安靜了,同學們都已搶先跑到公共汽車站去排隊,她獨自落在後面,緩緩的走著。一整天,坐在教室里也好,站在操場中也好,無論上課、下課,升旗、降旗……她都是恍恍惚惚的。老師的講解,同學的笑鬧……對她全像煙霧中的幻景,留不下任何清晰的印象。一次,顧德美拉著她的袖子說︰"喂喂,你怎ど了?和你講了三次話你都听不見!"
她猝然醒悟,瞠目望著顧德美,她只感到心底一陣絞痛,而淚珠溟然欲墜了。顧德美愕然的放松了她,她掉頭望著窗外,心中又迷迷糊糊起來,凝視著遠山白雲,她又再度陷進淒迷恍惚之中。
轉了一個彎,繞過一根電線桿,她依循著每日走熟了的路徑向前走,頭始終低垂著沒有抬起來。走過了電線桿之後,一個人影擋住了她,同時,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曉彤!"
她抬起頭來,迎著了魏如峰迫切而痛楚的眸子,她站定,仰視著這張臉。突來的意識又牽動了心底的創痛,她閃動著眼珠,淚水迅速的濡濕了睫毛,魏如峰握著她手腕的手加重了壓力,低低的說︰"上車去,曉彤,我必須和你談一談。"
魏如峰跨上了摩托車,曉彤順從的坐在後面,習慣的用手環抱住魏如峰的腰。馬達發動了,車子風馳電掣的在街道上疾馳。只一會兒,車子停了,曉彤跳下車來,才發現他們正停在"鈴蘭"的門外。魏如峰帶著曉彤走進去,在他們的老位子上坐下來。魚池中綠葉亭亭,幾條紅色的熱帶魚正在水草中來往穿梭。
魏如峰的手伸過了桌面,握住了曉彤那柔軟,白皙的小手。
"曉彤!"他低喚。
"嗯?"她抬起一對朦朦朧朧的眼楮。
魏如峰默默的搖頭,蹙起了眉峰。
"別這樣看我,"他說︰"你的眼楮使我心碎。"他拿起曉彤的手,用嘴唇緊貼上去。"曉彤,告訴我,你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