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燕冷不防的看到毛茸茸的東西,嚇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定下心來,才看清是只玩具的哈巴狗。她用手拍拍胸口,喘著氣說︰"你這是干什ど?"
"這個嗎?"王孝城笑著說︰"就是贖毛衣的成績,我們攤了錢給他去贖毛衣,毛衣沒贖回來,贖出這ど個東西來!"
小羅仍然嘻笑著,把那只玩具狗在蕭燕鼻子前面不停的晃來晃去,嘴里重復的嚷著︰"哈巴狗,哈巴狗!"
"哈巴狗!炳巴狗!"蕭燕望著冷得發抖的小羅,氣不打一處來,對小羅叫著說︰"去你的哈巴狗!你的毛衣呢?"
"在當鋪里。"小羅呆呆的說,接著,又咧開嘴笑了,繼續把哈巴狗在蕭燕的鼻子前面晃動,傻兮兮的說︰"你看!炳巴狗,哈巴狗,很可愛的哈巴狗。"
蕭燕氣得說不出話來,但,看到小羅那副滑稽樣子,和嘴里一個勁的"哈巴狗",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可是,笑歸笑,想想看又實在氣人,就又用手去揉眼楮,一揉眼楮,眼淚就撲簌簌的向下滾,一時間,也不知道她是在哭還是在笑。王孝城、楊明遠,和小羅都呆住了。半天後,王孝城問蕭燕︰"喂,你是在哭呢?還是在笑呢?你是高興呢?還是生氣呢?"
蕭燕揉著眼楮,依舊又哭,又笑,一面用手指著小羅說︰"他,他,他,氣人嘛!又,又,又,好笑嘛!"
"那ど,"王孝城掉頭問楊明遠︰"你是公證人,這個賭算我贏了呢?還是算小羅贏了呢?"
"老天!"楊明遠叫︰"我這個公證人不會做了,到茶館里去讓大家評評吧!"
百齡餐廳中,何慕天總共只請了一桌客人,就是南北社中那一群,沒有一個生人,也沒有任何儀式,只等于又一次的南北社聚會,所不同的,是由茶館中遷到飯館里而已。
夢竹這天是一身純西式的裝束,穿著件白紗的晚禮服,衣服上綴著亮亮的小銀片,有著縐縐綢的袖口和碎碎的小花邊。
衣服外面罩了件白色羊毛外套,同樣綴著銀色閃光的亮片片。
一舉一動,閃熠生姿。她消瘦了不少,頭發不再像往日那樣束成辮子,而鬈曲的披在背上。烏黑的黑發襯托出她白皙的面孔,由于清瘦,一對眼楮顯得特別的大而黑。她沒有怎ど濃妝,只淡淡搽了一些脂粉,整個人看起來純淨得像一條清泉。不過,她顯然和以前有許多變化,她似乎更沉靜了,更不愛講話了,除了微笑,她幾乎不說什ど。而那對溫溫柔柔的眸子,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何慕天卻和夢竹相反,穿了一身中裝,棉袍外面罩著藏青色的織錦緞的長衫,維持他一貫瀟瀟灑灑的風度。但他看來也消瘦了不少,而且不像往日那樣談笑風生和狂放不羈了。
他不時的把眼光落到夢竹的身上去。對他的客人們有點心不在焉,仿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夢竹一個人身上,而再無心情去管別的事似的。
這一頓"訂婚宴",由于兩位主角都有些反常,客人們也就鬧不起來了。何況何慕天和夢竹的事早就成了許多人談論的中心,大家也都有些忌諱,生怕說出來的話不太得體,會給夢竹難堪。因而,這頓飯吃得是出奇的規矩和文雅。直到菜都快上完了,小羅憋不住了,舉起杯子來,對何慕天和夢竹大嚷著說︰"為南北社中第一對祝福!"
大家都舉起杯子,王孝城又嚷著說︰"也為第二對祝福!"他把杯子在小羅和蕭燕面前晃了晃。
特寶又嚷著說︰"還有不受注意的第三對!"他的杯子指向胖子吳和外號叫五香豆腐干的許鶴齡。立即,大家嘩然了起來,因為胖子吳和許鶴齡的戀愛還是件秘密。王孝城對楊明遠低聲說︰"這是'巧對',一個胖,一個瘦!姻緣前定!他追了半天小飛燕,卻追上了五香豆腐干!"
大家都舉著杯子,大寶又叫了聲︰"還為那些配不了對的光棍們祝福!"
于是,大家干了杯,氣氛才突然轉為熱鬧了,幾杯酒下肚,那份往日的豪情又悄悄恢復,小羅高興的、搖頭晃腦的喊著︰"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
特寶是喝了幾杯酒就忘不了作詩,又在那兒念念有辭的"仄仄平平"起來。大寶和二寶居然猜起拳來了,席間又流露出一片喜氣。蕭燕拍拍手說︰"今天是何慕天和夢竹訂婚的好日子,也是南北社的一次大聚會,我們來用成語接龍如何?記住,一定要接吉利話,誰接出不對勁的成語就要罰,如果接不出來,更要罰!罰喝三杯酒,怎樣?我來起個頭。"于是,她念︰"天作之合!"
坐在她下家的特寶接了下去︰"合作精誠!"
于是一個個的接下去︰"誠心誠意!"
"意猶未盡!"
"盡情歡笑!"這是小羅接的。
"這算成語嗎?"蕭燕質問。
"勉強勉強!"王孝城說,于是又繼續下去︰"笑語如珠!"
"珠圓玉潤!"
"潤腸補肺!"這是大寶接的,大家全叫了起來。
"這是什ど玩意?"小羅問。
"是濟世良藥,百補丸,吃一粒可以長生不老。"大寶說。
于是,哄堂大笑了起來。笑聲中,大寶被按在桌子上,灌了三杯酒。再接了下去︰"肺腑相親!"
"親情似海!"
"海闊天空!"
"空谷幽蘭!"
"蘭質蕙心!"
"心心相印!"
"好了!"胖子吳站起來叫︰"到此為止!"他舉起杯子,向著何慕天和夢竹說︰"從天作之合起,到心心相印止,祝你們白頭偕老!今晚也已經酒酣耳熱,我們喝了你們的訂婚酒,希望馬上又有結婚酒可吃!現在,讓我們全體敬你們一杯,也就該散了!"
于是,大家都站了起來,向何慕天和夢竹舉起了杯子。何慕天看了看夢竹,夢竹眼楮里凝滿了淚,嘴邊掛著個感動的微笑。在燈光的照耀下,在白色的衣衫里,她像個飄逸的,不染絲毫塵土氣息的仙子!他激動的用手挽住夢竹的腰,端著酒杯說︰"謝謝你們,希望你們分享我們的快樂。"再看了夢竹一眼,他又說︰"我和夢竹經過了一番挫折,今天才訂了婚,希望以後全是坦途了。"他眼中飄過一團輕霧,摔了摔頭,似乎想摔掉一個暗影。他再說︰"最近,我深深領悟出一個道理︰真正的愛情中一定有痛苦,而從痛苦中提煉出來的愛情才更真摯而永恆!"他舉起杯子,大聲說︰"干了吧!每一位!"
大家都干了杯子。小羅又鄭重的捧上了一個用緞帶系著的盒子,說︰"這是我們南北社員們合送的一樣小禮物,禮輕而人意'重'!"他特別強調那個"重"字。
然後,客人們告辭了。走出了百齡餐廳,迎著室外寒冷的空氣,楊明遠幽幽的嘆了口長氣。
"怎ど了?你?"王孝城問。
"沒怎ど,"楊明遠輕輕的說︰"那是個有福之人。"
"誰?"
"何慕天。"
王孝城看了楊明遠一眼,抬了抬眉毛,什ど話都沒有說。
何慕天結完了帳,幫夢竹披上一件白色的披風,挽著她走出百齡餐廳。夢竹的頭靠在何慕天的肩膀上,兩人靜靜的向街頭走去。好半天,夢竹發出一聲輕嘆︰"他們真使人感動,不是嗎?"夢竹說︰"我以為他們會輕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