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勁生蹙起眉心,微微喘息,扯開緊緊束縛住脖頸的領帶,才得以在這麼沉悶的夜晚得到一點自由的空氣。難以解釋為什麼突然心浮氣躁,只是沒找到那抹紅色,讓他稍有起色的心情猛地陷入空洞。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簡信,一再地確認,直到酒吧里突然安靜了下來,大胖子不再高吼著《離歌》。他推開大門,赫然看見那舞台上站著一抹俏麗的紅色,抱著不知誰送的一只好大的維尼熊,正隨著輕柔的音樂哀傷的輕輕唱著。
她的聲音淡淡的,仿佛天生就帶著憂郁,嬌顏上、眉宇間,染上深深的寂寞離愁,與那個平日囂張跋扈的莫朝華竟然大相徑庭。
也許他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莫朝華,只能在很偶爾的時候,才得以窺見她的內心。
唱完一曲,台下的听眾都激動地高聲叫著「我愛你,水晶」、「再來一首」。
「你還挺受歡迎的嘛,經常來?」她跳下舞台,拉住他的手的時候,何勁生才回過神來。
「偶爾來,我才剛到這個城市不久。」她隨著音樂輕輕搖著頭,沉浸在這份自由散漫中。
她今晚穿著一條紅色的長裙,紅色的針織小外套,再歪歪地戴個紅色的毛絨帽子,可見她愛這鮮艷的紅色愛到了心坎里。她偏著腦袋,兩片香唇晶瑩紅潤,何勁生只覺喉頭一緊,深埋在心底的欲念呼之欲出。
是啊,他覬覦著她的唇已然很久了。
自那一夜舞罷,她在他唇上偷去一吻,他便懷念至今。
「你會探戈嗎?」音樂一換,她心情顯得愉快極了,「我五歲就會了哦。」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豐富多彩的表情,在心底揉進一點點的疼惜。
「不會我來教你。」她拉著他的手,很高興他掌心的溫暖能滲進她的肌膚。
他隨著她熱情的舞步旋轉起來,每一次她將小臉貼上他,他都禁不住微微戰栗,禁不住想偏過臉去吻她,渴望在每一個舞步里慢慢滋長。
他想,他是愛上了她。
何勁生將車子慢慢地停靠在小區的綠化帶邊上。
名苑小區已經有十幾年了,所以建築物都顯得老舊,牆上是斑駁的雨跡。而綠化帶也很差,只是參差地栽種著幾棵光禿禿的樹。
莫朝華打開車門,輕快地跳下車,站在車門口,讓清風輕輕將她的裙擺吹起,「謝謝你送我回來。」她趴在車窗上,對著何勁生說道。
「謝謝你敢讓一個醉鬼送你回家。」他揶揄。
月光讓他的臉龐微微柔和,莫朝華第一次發現他也能這麼親切。小臉淡淡地酡紅,她結巴地說道︰「呃,你肚子餓不餓?嗯,嗯……可以去我家吃點東西。」
她忐忑地覷著他,只見他想了一下,愉快地點頭同意了,「好。」
好……他竟然回答好……那一刻,莫朝華高興得心兒都飛了起來,「那……你想吃什麼?冰箱里還有半朵西蘭花、一顆土豆、一條黃瓜,還有切好的肉絲、魷魚,還有還有,我們可以做水煮活魚吃,水槽里還養著一只好大的草魚呢。」
何勁生斜睨了她一眼,看得她乖乖閉上嘴,「你是打算吃夜宵,還是打算連明天的早午飯也一起吃了?」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廚藝很好而已。」莫朝華笑嘻嘻地說道。
「光說怎麼知道?」他盯著電梯的數字變化,不讓她發現自己的愉悅。
這個家伙!傍他點顏色,他就開染坊了。莫朝華氣呼呼地想著。
「你在想什麼?」俊眸緊緊盯著她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化。
「沒有!」
否認得太快,肯定有問題。他淡淡地提醒道︰「別想在我的食物里加蟑螂,否則我會扣掉你一整個月的工資。」讓她一整個月都喝西北風去。
何勁生,你好狠!
一打開門,呆呆就飛快地撲進莫朝華的懷里,露出兩只長長的耳朵,突然,它發現主人身邊響當當地站著的——會給比利時兔糧的主人二號。「嗶嗶嗶——」忘恩負義的呆呆瞬間改撲何勁生,在他溫暖的懷抱里撒嬌,「嗶嗶嗶——」比利時,比利時……
莫朝華眯了眯眼楮,一把抓起呆呆頸後的皮毛,另一手抓著普通的兔糧倒在小碗里,「這才是你的晚餐,好好享受吧。」
呆呆很不屑地斜了主人一眼,又十分開心地預謀往何勁生撲去。莫朝華牢牢地抓住它,「你死心吧,他沒有比利時兔糧。」
無語地看著一人一兔倒在地上做拉鋸戰,何勁生很自覺地去廚房倒了杯開水,坐到沙發去。
「何勁生,我們等下吃水煮活魚好不好?哇……死兔子,你居然咬我。看我反咬你!」
「我看還是做點簡單的吧。」不然要吃到什麼時候去?
「那好,番薯丸在速凍里,你快去下點面吃,我被這只兔子纏住了。」莫朝華坐在地上,兩手叉腰,臉上撲著一只發狂的兔子。
真是不負責任的待客之道。何勁生只好月兌下西裝外套,挽起袖子,下廚做飯。他打開冰箱,果然看見冰箱堆滿了食物,新鮮蔬菜到干糧,飲料,一應俱全。
他斂下俊眸,從里面取了一盒番薯丸。莫朝華把冰箱堆得這麼滿,她在害怕什麼?
一般人這麼做,心里都是極度缺乏安全感,通過食物來滿足自己。
「不許偷偷加蟑螂,我會發現的。」客廳里傳來莫朝華的警告。
小人之心。何勁生冷睨了她一眼。
「快點啦,我餓死了。」
這到底該誰來做飯?何勁生氣得七竅生煙,差點把手上的番薯丸給捏爆了。腳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只兔子,正抬高了小臉仰望著他,一雙亮晶晶的紅眼楮好像在說話。既然人兔大戰已經結束,這個莫朝華也該進來盡盡地主之誼吧。
他走出廚房,只見莫朝華打開筆記本電腦,音響里輕快地流瀉著一首鋼琴曲。她兀自陶醉在優美的旋律里,隨著它的高低起伏翩翩起舞,靜靜地閉上雙眸,他好像看見,不過六七歲的小朝華站在絢爛的舞台上旋舞,而身旁的大鋼琴上,她爸爸的指尖在愉悅地跳動著。
第十二章剪掉長發
「正常組大鼠生長健康,體重增長正常,病模組大鼠死亡一只,解剖得肝組織病變,低劑量組、中劑量組、高劑量組都正常。」每個月的例行會議上,莫朝華做SPF房動物試驗的報告。
「已經連續用藥八周,這周可以將正常組、病模組和陽性組各取四只斷尾取血,監測血清TC、TG。」何勁生合上檔案本,道,「做好曲線圖,到時候給我。」
「好。」
接下來是何爵生關于藥物開發的報告。
會議桌上幾個研究員面面相覷。
氣氛有點不對勁啊。以往做報告的時候,何副院長跟莫藥師兩個人的關系有這麼融洽嗎?他們怎麼記得每次兩個人都是劍拔弩張,火花四濺,沒說兩句話就吵得不可開交,差點就對咬起來了啊?
包有傳聞,近日何副院長值班的時候,莫藥師常常拎著一堆零食來探班,兩人相談甚歡,一笑泯恩仇。難不成……莫藥師用零食堵住何副院長喋喋不休的嘴?何副院長也不會因為貪吃零食而做這麼沒有節操的人吧?再難道,應了那句歡喜冤家的俗語,在激烈的爭吵中他們迸發了愛的火花?何副院長是這麼浪漫的人嗎?
不像,不像。
無論如何,辦公室里少了這兩個人不知筋疲力盡的狗咬狗,將會是多麼無聊枯燥啊,叫他們這些沒有生活的男人女人以後要拿什麼來消遣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