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啪啦地解釋了一通,卻只換來杜審言不痛不癢的回應︰「這樣啊。」
隨心不免有些泄氣。連敷衍的諸如「你的父母還真是用心良苦啊」之類的話都沒有,還真是冷淡啊!但接下來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打擊是——
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呃——」在經過短暫的沉默後,隨心開始沒話找話地瞎掰開了,「據我看,你的名字啊,還是大有深意的。‘審言’,‘審言’,是不是代表伯父伯母希望你能隨時審視自己所要說的話,在開口之前先三思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再說呢?」
杜審言的瞳孔瞬間擴張到極限。這……也太能掰了吧!這也扯得出來?!他自家都還不知道呢!內心著實驚訝地打量了旁這位聯想力驚人的小女人,表面上卻是不露絲毫聲色,「也許吧!」
又是這麼一句不咸不淡的回答,隨心挫敗得幾乎要放棄。跟一個完全沒有合作意願的人溝通對她這種人來說果然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
但……管他的,她——原隨心最大的特點就是把不可能變為可能。努力為自己打氣,冥冥中就是有一股意念在支持著隨心不讓她放棄。于是她打起精神,暗下決心,誓與拒絕合作者溝通到底。
「這三年你的身體一直還好吧?」天外突然閑閑飛來一句。
「啊?!」面對這突如其來冒出的似乎仿佛好像帶有聊天意味的問句,隨心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真……真……真的是他在問她話嗎?太不可思議了。原來真的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鍥而不舍,金石可鏤;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霎時間,隨心的腦子里百轉千回,閃過無數句前輩先賢留下的金玉良言,完全忘了那廂還在等待答案的杜審言。
直到杜審言略為不耐地重復了一遍問題,原大小姐才總算神回本尊,「嗯,我這幾年身體一直都很好,很健康。」隨後又笑容可掬地補上一句︰「謝謝你的關心。」
「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關心你,我只是不希望她用‘心’救回來的人仍然跟以前一樣病弱,不希望她捐贈心髒的善良心願白白落空而已。」悶悶地撂下這段稍嫌冷酷不近人情的話語,杜審言心中因隨心的笑容而衍生的怪異感卻沒有散去絲毫。當他看見那張清麗的面龐揚起如花般的笑容向他道謝時,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抽搐,只想狠狠說些什麼來驅散那種感覺。
「哦——」拖曳的低沉尾音說明了發聲人此時低落的心情,不過隨心很快又露出了釋然的表情。沒關系,不管出發點為何,那畢竟也算是一個問候,這已經是一種進步了。隨心暗暗為自己打氣。一步一步慢慢來嘛,羅馬也不是一天就建成的。
于是,想通了的隨心依舊笑意吟吟,「不管怎樣,你還是問到了我的情況,雖說是因為欣彤的關系,我還是要謝謝你!」
對著這樣一張純真無瑕的笑靨,听著這樣一番率真無偽的感謝,杜審言發現自己實在很難再繼續冷言冷語下去,只能狼狽地選擇以沉默來應對。
可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絲曙光的隨心又怎會輕易放棄呢?她不死心地伸出右手在陷入無聲狀態的男子面前晃動數下,「Hello,有人在家嗎?」見杜審言仍是沒什麼反應,不由吐了吐舌頭,小小聲地咕噥︰「不會真的準備三思而後說吧!」
耳尖地听到她的嘀咕聲,杜審言飛快地轉過頭來惱怒地瞪了隨心一眼,她卻不以為意地扮了個鬼臉,反正心里就是篤定他不能拿她怎麼樣。
見隨心這個樣子,杜審言果然沒轍,只能無奈地重又把目光移回前方,一看之下卻突有如釋重負之感。
「原隨心,」他沒好氣地連名帶姓叫道,「好像到站了。」這意味著他終于可以重享一個人獨處時的清靜了。
啊噢——真的到站了!隨心愕然看著近在咫尺的站牌,有好一會兒才想起這意味著她要和他說再見了,而這個念頭莫名地撕扯著她的心。
「那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吧,再見。」沒有注意到隨心的失神,杜審言徑自說著,語氣中有著難得的輕快。轉身欲走,不料剛邁出一步就走不動了,納悶地低頭審視,才發現他的風衣下擺被一只素手牢牢攥住,而那只手的主人正用一種楚楚可憐的眼神哀哀地斜睇著他。
懊死的!杜審言強忍住心中那股破口大罵的沖動,用僅余的耐心以目光探詢,「還有什麼事嗎?」
原隨心自己也不知道自個兒是怎麼回事,在看到他抬腳欲走的動作時,滿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就這樣讓他離開!而當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她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緊地抓住了他的風衣。
迎上杜審言投射過來的詢問眼神,隨心如火燙般地松開了對風衣的鉗制,卻艾艾不能成語,只因……自己也無法解釋啊!連她本人都弄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唐突莫名的舉止,又如何能說與他知?
默然半晌,終究也只能緩緩搖頭,輕聲吐出三個字︰「沒什麼。」不待對方更進一步地探究,隨心匆匆壓低頭,慌慌跳上一輛剛剛進站的公車,落荒而逃。
不解于原隨心怪異的舉動,杜審言也懶得去深究,甩甩頭,就那麼大步地走了,沒察覺背後那兩道依然追逐的目光。
茫然地站在車里,呆呆地注視著那道漸行漸遠的頎長身影,不安地絞扭著手指。她……還能再見到他吧?應該不久就可以再見到了吧!他這次……不會那麼快就離開吧?
未見之前,從干爸干媽口中就早已听說了他和欣彤之間的感情,盡避只是由旁人講述的一些片段及零碎回憶,卻仍足以令她動容,深深驚異于世間竟還有這般深情的男子。從那時起,她就一直很想見見他。奇怪的是,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便根深蒂固,日益強烈。長久以來她並不明了其中的原因,及至今日一見,她才恍然,原來……想見到他、看到他根本就是她心底里最深切的渴望,只是一直埋藏得太深,所以無從自知。而今終于見到了他,就仿佛點燃了心中的那根導火線,引爆了深埋已久的渴望——
渴望時時刻刻見到他,渴望分分秒秒陪著他,渴望撫平他的傷痛安慰他,渴望讓他重展笑顏重拾歡樂,渴望……渴望……好好愛他!
愛?!自己剛剛有想到或提到「愛」這個字眼嗎?隨心手撫胸口,杏眼圓睜,花容變色,一臉的難以置信兼匪夷所思。難道說……她竟然……不知不覺就愛上了那家伙?
不會吧!拜托,她還從來沒有愛過一個人,不用一上來就給她一個難度系數這麼高的人來愛吧?!這一定是錯覺好不好?是,一個痴情、專情、深情的男人是很容易讓人感動,她承認。可是,愛上一個對死去的人痴情、專情加深情的男人就絕不是感動二字可以簡單形容的了,那下場通常會——很慘!一想到這兒,隨心不覺毛骨悚然。和一個死去的人而且還是恩人搶男人,完全是忘恩負義加沒勝算嘛!
可是,為什麼心底卻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鼓勵她︰「別害怕,不會慘的,跟著你的心走。」
第三章
懊怎麼做呢?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也愛上她呢?一只腳懸空在床外,一只手抱著大大的抱枕,一張臉都幾乎埋進了抱枕中,隨心就這麼整個人橫躺在床上,思考著嚴峻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