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失去司徒飛花,等于讓司徒飛花得到幸福,那為什麼不讓他解月兌呢?素平抬起臉龐,淚水卻滑落下來。
從來沒有人知道朱伊蓉真正的容貌,甚至有時候這個對人臉過目不忘的易容大師都會把自己的長相給忘得一干二淨。
所以她給燕歸來做了張自己的假臉。
「原來你長這樣子啊。」燕歸來點點頭,算是明白她為什麼老是喜歡戴別人的臉了。
「對啊,所以要是不戴別人的臉,就很麻煩了。」朱伊蓉托著下巴,只不過看了一眼燕歸來,就渾身不舒服地轉開視線。
「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嘛。人的長相是天生娘養的,你長成這樣子,又不是你的錯。」燕歸來拍拍她的肩膀。
朱伊蓉點點頭,從懷里模出一瓶藥,「拿,這是我跟你大師姐求來的藥,專治凍瘡,有奇效。」
「我就說她有藥!」燕歸來突然狐疑地挑起秀眉,「朱伊蓉,你干嗎突然對我這麼好?」朱伊蓉這個人,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別人瓦上霜的,就是天塌下來,只要她不高興,管你砸到誰,只要不砸她就可以。
朱伊蓉聳聳肩,「我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不過我知道,你有當我是朋友。所以我也當你是朋友,雖然我常常捉弄你。我也不希望你天天都被凍瘡折磨嘛。」
「你為什麼要走?」
「去浪跡天涯啊,我不喜歡總是待在一個地方,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讓我去等待的,所以就要一直走一直走。說實話,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有個對你那麼好的表哥,就好像不管你走到哪里,他都會永遠為你敞開懷抱一樣。」朱伊蓉微微一笑,「但是我也是有喜歡的人的哦,我要去跟他表白,如果他拒絕我,我們就可能再也不會相見了,如果他沒有拒絕我……」
燕歸來歪著腦袋,問︰「是表哥嗎?」
「秘密啦。」朱伊蓉嘻嘻一笑。
「那最後一個問題。你還要繼續戴著我的臉皮去跟他表白嗎?」
「對啊,不然他認不出我來的。」
「……」
可是,到最後,燕歸來沒有等到表哥和朱伊蓉的好消息,只收到一張字條,大意說,燕歸來在我手上,想她活命就馬上到斷崖來見。
字條是送給司徒飛花的,可是司徒飛花一大清早就出門談生意去了。燕歸來飛快地披上一件厚重的大衣,奔出無恨莊園。
斷崖旁,因為上游結冰,導致瀑布斷流,形成天然威嚴的洞府。
燕歸來一路飛奔而來,鼻頭凍得通紅,臉上掛滿了白色的霜,她抬起頭來,驚駭地看見朱伊蓉被高高地懸掛在斷流的瀑布下,根本不是人力能夠企及的。朱伊蓉遠遠地瞧見燕歸來,淚水從眼眶里掉了出來,她拼命地搖著頭。示意她不要過來。
「誰?到底是誰?」燕歸來對著空無一人的山崖嘶聲大吼。
從洞府里慢慢地走出一個黑影,「司徒飛花為什麼沒來?他能眼睜睜地看著燕歸來去死?」
「你是誰?」
燕歸來清楚地看見那個黑影手上拿著的,竟是她丟失了一年的「水」,「是你,是你殺了那麼多人?」
司徒禍哈哈大笑,笑得好殘忍,「那些人,他們算得上人嗎?他們連禽獸都不如,早就該死了,該下油鍋炸死他們!」
「你這個瘋子。你快放了她,她不是燕歸來,我才是,我才是!」
「你放屁。你當我不知道燕歸來的長相嗎?我見過,我見過!」司徒禍歇斯底里地大叫。
燕歸來用力地扯掉臉上的假面,「燕歸來在這里,你快放了她。」
司徒禍臉色困惑地望了望懸崖上掛著的那個女人,又望了望燕歸來,神志不清地大叫︰「你又騙我,你又騙我——我要殺死你們,我要殺死你們——你,你,還有你!」
燕歸來往身後看去,空無一人,哪來的多了個你?
「水……水來吧,冰化成水,群鬼指路,眾神為我引渡這黃泉之水,滾滾而來,殺死她們!」司徒禍猙獰地笑著,將七彩琉璃珠高舉過頭頂,只听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斷流的瀑布突然飛流直下,如一條銀色的白龍。
「朱伊蓉!」燕歸來尖叫起來,瀑布走勢極猛烈,瘋狂地撲打在朱伊蓉的身上。正在此時,又一條渾濁的黃龍從天而降,像一場巨大的洪災,沖碎了巨石,沖倒了蒼天古樹,鋪天蓋地地朝燕歸來襲卷而去。
「啊,啊?」燕歸來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用來引渡溫泉洗澡的「水」色琉璃珠會有這麼厲害的一面,她拔足狂奔,正當著那黃浪卷著巨石朝她撞來的時候,司徒飛花騎著快馬,一把將她攔腰撈起。馬腿騰空而起,往山上狂奔去,躲開急速沖撞下來的水流。
燕歸來一見到司徒飛花,「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朱伊蓉,朱伊蓉……她死了……」
司徒飛花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怒目圓睜,「司徒禍,你還有沒有人性?」
「大哥……」司徒禍突然流下眼淚,「活著太痛苦了,你殺了我吧。我不想再做夢了,可是外公他每天都逼我喝藥,逼我做夢,我好恨,我好恨爹和娘,為什麼要一再地出現我的夢里,為什麼?」他雙手抱頭,跪了下來。
「禍……」也許最悲哀的不是他,也不是素平,而是從小就沒有得到一點父愛還有母愛,卻被外公豢養著的禍。
禍從來沒有自己選擇過,從一出生,到仇恨,都是被迫的。司徒飛花終于明白,阿來說的話,爹和娘並不是不帶走他們,而是留了一條路給他們選擇。自己選擇的路,不管多艱辛,都要勇敢快樂地走下去。
「素平?」燕歸來捂著嘴,不敢置信。
「司徒禍,我成全你。」素平悄然無聲地站在司徒禍的身後,舉起一塊石頭,閉上眼,狠狠地往司徒禍的腦後砸去。
司徒飛花猛地將燕歸來的臉壓在自己的懷里,而他,眼睜睜地看著,兄弟相殘。
司徒禍張大眼楮,傾身掉入水底。
尾聲
事後,司徒飛花帶著人到處尋找司徒禍的尸體,可是司徒禍跟「水」色琉璃珠都如煙地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了。
所有人都認為司徒禍已經葬身在他所制造的滾滾浪潮里。只有燕歸來很堅持,司徒禍並沒有死。
她說,司徒禍一定會帶著「水’色琉璃珠,找到一個屬于他的心愛女子,從今後的人生自己來選擇。
客官你一定要問,那趙雍小王爺最後是孤老終身了嗎?
當然不是。朱伊蓉還沒表白前,怎麼可能甘心去死?
這不,兩個人正收拾行李,風風火火,要浪跡天涯去呢。不過朱伊蓉的容貌實在是太招眼了,她只好依舊掛著她最鐘愛的燕歸來的臉皮四處晃蕩。
燕歸來和司徒飛花是不是就從此過著神仙眷侶一樣的生活呢?
當然更不是。娶了燕歸來之後,司徒飛花每天都很頭痛,很頭痛。
比如現在。
「相公,你又要遠行?」燕歸來叉著腰,問。
「嗯。」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遠行。」
「……嗯。」這個數目似乎有些夸張了,但是司徒飛花是決計不會跟她爭辯的。
「你真不顧家。」噘嘴,抱胸。
「……」也不想想看,他哪次遠行沒帶著她了?
「我也要去!」
「不行!」這次司徒飛花倒是回答得非常利索。
「為什麼不行?我們的愛情就是遠行中慢慢成長起來的,我有權利不定時地重溫舊夢。」
他斜睨了她跟個球一樣的大肚子,「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再說。」更何況,他只是出去兩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