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知道她的行蹤,他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追到她的身邊?
那日將她關在迷洞里如此,今日將她困在皇宮亦是如此!讓亭兒晚上去服侍她,一來是因為他有意要試探她一番。怪力亂神,本就是荒誕之事,再加上她看他的眼神太清澈了,不若君夭桃那般濃烈,愛慕二字幾乎明明白白就寫在了臉上,所以他對她的身份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二來也是擔心她附身在一個男子身上,有所不便,手足無措。但現在反而有點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若是……若是她真以男子之身與亭兒發生關系,叫他情何以堪?
想到亭兒有可能爬到她身上為所欲為,他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非常難看。
心中尚未做出決定,腳步先行,已經穩穩跨出寢宮,目不斜視,直奔韓正浩的廂房去了。
「殿下,殿下……」尚雋端著兩碗熱騰騰的粥,大聲叫著前方走得飛快的殿下,可是一向體恤人的殿下卻置若罔聞,任憑他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頭,不曾停下。
行至那人廂房前,一陣婬浪吟哦就污穢不堪地傳入他耳。
「嗯嗯嗯……就是這里,好舒服。亭兒你好棒哦,我全身骨頭都要被你弄散架了。」
「大人,舒服嗎?這種姿勢如何?」
「好,好極了。啊,嗯,亭兒,想不到你經驗這麼豐富,手法這麼老道。嗯嗯啊啊啊,用力用力,再用力一點!啊啊啊——」
韓正浩叫到正高潮的時候,大門猛然被人一腳踹開。
是誰跟門有如此不共戴天之仇?床上的兩人「啪」地扭頭齊刷刷地張大眼楮瞪著不速之客,那不速之客俊顏由黑轉白,再由白轉紅,朱唇愣愣地張了張,表情豐富多彩。
「殿下,你怎麼又來了?」趴在床上的韓正浩窘迫地拉上白衣,整了整凌亂的衣衫。而站在床上一腳踩著韓正浩的背部幫他做按摩的亭兒也趕緊下了床。
「我……」他一窒,雖然他是皇帝,但是隨意闖入臣子的廂房,也未免說不過去。
隨即又不悅地擰起雙眉。什麼叫又來了?她就這麼不歡迎他嗎?
身後跟來的尚雋忙不迭地替皇帝解困︰「韓大人,殿下是怕你餓著了,特地給你送吃的來了。」
哎?韓正浩眼角一跳,掀眼覷著祜澤,只見祜澤的俊臉又是一紅,避開了他的視線。韓正浩雙膝一屈,便跪了下來,「殿下宅心仁厚,愛民如子,待微臣如此好,實在是皇恩浩蕩,微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生當殞首,死當結草報效殿下。」
祜澤微微一愕,不覺後退了一步。她從小到大跪他的次數加起來,也都沒有這段時間來得多。慢慢地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她想惺惺做戲,他可以陪她玩。她想跟他劃清界限?他卻不想如她的願!
「尚雋、亭兒,你們先出去,今晚我跟‘忠心耿耿’的韓大人要痛快暢聊一番。韓大人,你說可好啊?」
「……」她可以說不好嗎?
秀眸冷冷地回望。說不好?那還不如直接說你想死。
「……好。」屈打成招,眼神交戰,他大敗。但是她不是情願的,她不是情願的,她絕對不是情願的!
祜澤坐到床榻前,她還在一邊使勁地搖頭。有這麼不情願嗎?
可是她越是不想接近他,越是躲著他,他便越想待在她的身邊,越是想拉近……這樣令人恐慌的遙遙距離,「過來。」他拍了拍身邊的軟床,「你……你剛才跟亭兒……」
「啊?」
「沒什麼。」話到嘴邊,看見她一臉純真,不由放寬了心,玉顏也從容了幾分,「亭兒有好好伺候你嗎?」
「有啊,亭兒推拿的技術真不是蓋的。我用這個身體還不太習慣,老覺得渾身不對勁,剛才亭兒幫我揉額兩下,再用腳踩了踩穴位,頓時輕松了不少呢。推拿可以活絡筋骨,理氣血順經絡,你也可以試試啊。」
讓她說句話,她都要把自己老底掀出來而不自知,「听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試試了。不過……」
「別不過啦,我去找亭兒來。」
祜澤微微一笑,扣住她的手腕,「不需要亭兒,有你就可以了。」他撩開衣袍,躺到床上去,雙眸輕輕闔上,神情全然放松。
這個時候,就算韓正浩對他為所欲為,他都不會反抗吧……
「呃……」
「怎麼了?」祜澤掀開雙眸,如星的眸子溫柔地望著她。
有那麼一種錯覺,她好像回到了還是君夭桃的時候。記憶中的男子有一雙深情繾綣的烏眸,她往桃林深處尋花尋不到,一回首,便望見他的烏眸里開滿了灼灼其華的花瓣。
就此戀上,死了也心甘情願。可是她真的死了……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幾乎要月兌口問出。
其實說什麼死了也心甘情願,她是真的有怨恨的,她並非心甘情願。即使喝了孟婆湯飲盡了忘情水,這恨,依舊濃烈。
這心,就算沒有七情六欲的控制,也依舊會疼。
軟唇上輕輕貼來兩片溫暖的唇瓣,大掌眷戀地撫模著她的臉頰,他在她耳畔低語︰「你為此心痛,我卻為了你的心痛而快樂。」他怕她來尋仇,整日尋思著要怎麼對付她,可是當他發現原來她忘了一切,不恨他,也不愛他,兩人的糾葛淺了無緣了,他因此怕了……
「你說什麼?」她回過神來,那溫潤的朱唇已經離開她的嘴邊。
「我說,你拖拖拉拉的,是不是不想服侍本王?」
「……」心不甘情不願地,一腳踩在祜澤的背上。
我踩死你,我踩死你,我踩死你!
轉念一想,普天之下,能把臭腳丫子踩在皇帝身上的,恐怕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了吧。如此想了想,她還頗有幾分的得意了。
偷眼瞟了瞟祜澤,他老人家正閉目養神,享受得很。朱唇流蘇,引人遐思。韓正浩心跳了跳,剛才那一吻她並非不知情……只是見祜澤表現得那般鎮定,好像兩人只是擦唇而過,並未有什麼不妥。
真的沒有不妥嗎?
他現在可是如假包換堂堂正正有棍一族啊。
「殿下……」小心翼翼地喚了喚,祜澤沒有反應,闔著眼,神態安詳,好像已經進入淺眠中。這家伙,看來是真的很享受她的服務了。才不便宜了他。韓正浩踩得腳酸,于是躡手躡腳地爬到床的另一側,才一躺下,便發現不對勁。祜澤的臉正對著她,雖然她兩眼緊閉,努力催眠自己,但還是睡不著。一道灼熱的視線緊迫地盯著他,她倏地睜開眼,祜澤睡得正熟,難不成是她錯覺了?
她模了模鼻子,翻身以背對著祜澤。不知過了多久,模模糊糊間身上多了些重量,她睜開困乏的雙眼,一瞧頓時嚇出一身冷汗,祜澤整個人貼在她背上,一手橫跨過她的腰際正暖暖地包著她略顯冰涼的手。
「有沒有搞錯?」她小聲地抱怨,皺著臉從祜澤的懷里慢慢地月兌了出來,另一只手想撥開祜澤的大掌,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吧脆一巴掌拍醒他算了。韓正浩微慍。
「小桃……」飽含深情的一語從朱唇邊不經意逸了出來。
她陡然心驚。夭——爹爹取「夭」字是因為《詩•周南•桃夭》有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此夭為茂盛繁榮的意思。《詩•檜風•隰有萇楚》有夭之沃沃,樂子之無知。此夭意為稚幼,夭與ど同音,所以他喚君夭桃為小桃乃是昵稱。
扮哥曾說,全天下只有世子一人才敢喚她小桃。因為她長大以後便是他的妻子,一國之母,天下人皆要對她俯首稱臣。而他會是她的夫君,她無論是國母,還是今日的千金,在世子眼里,都只不過是他的小桃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