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測,這樣林練文應該不會發火了吧。但是在片場來回跑了幾圈都沒發現林練文的影子。
她感到大事不妙。今天要拍地下石城的場景,林練文的戲份最多,他應該早早就到片場來準備化妝才對。于是她很不厚道地猜測,林練文不會因為昨晚吃太撐了,撐壞了胃,以至于今天不能拍戲了吧?
要真這樣,那她還真傾家蕩產都不夠賠給他。
她憂心忡忡地逮著人就問林練文去哪里了,連連幾個工作人員都搖著頭說不知道。
不一會,樺姐就化好妝出來了,看見嬡辰,便笑了。
嬡辰跑上前,「樺姐,你有見著林練文嗎?」
「才一會不見,就這麼想他啦?」樺姐攏了攏雲鬢。
不愧是南憶的當紅花旦,即便是這樣一個隨性而簡單的動作,亦能嫵媚而不甚嬌柔。
嬡辰無力垂下肩膀,「樺姐,你別開玩笑了。」
「哦,這樣啊。」樺姐輕輕一旋身,素衣微揚,語帶愜意,「那你一定不會想知道他在哪里。」
「我想,我想。」她連忙拉住樺姐的衣袖。
樺姐揚起眉,「那你是想他的人呢,還是想知道他在哪里?」
樺姐,你這是在逼著純潔的她往奸情的路上發展啊,「都想……」她在樺姐的婬威之下無力屈服了。
樺姐模模她的頭,深明大義地說道︰「其實,樺姐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樺姐,這一點都不好玩啊……
這個時候,來跟樺姐討論劇情的唐偉強見著嬡辰,就說道︰「嬡辰,听說你到處在找阿文是吧?小兩口不就一小會沒見嘛,瞧你緊張的。其實兩個人總膩在一起也不好啊,得給彼此留點空間,沒有氧氣的花兒可是會死掉的。」
嬡辰嘴角抽筋。
她和林練文又沒有播種,哪來的小花?就算真的播種了,也禁不起他們這麼大刀闊斧不遺余力地犁地啊。
「不過阿文今天請了事假,說是家里頭出了點事故不能來。你身為人家女朋友連這個都不知道啊?」
嬡辰一愣,「家里出事了?什麼事?」
「具體情況他也沒說。」
嬡辰腦子里第一個反應就是聖保羅療養院。
她知道聖保羅療養院是全香港地區最好的一家療養院,是因為錢少樂的女乃女乃就一直住在聖保羅養病。錢少樂曾經跟她說,聖保羅無論是醫療設備、院內環境還是醫護水平都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價格相對的也非常昂貴。
住在聖保羅療養院的,幾乎都是身價近千萬的富人。
如果讓林練文來支付這筆錢,她就有點明白為什麼他會那麼省吃儉用嗜錢如命了。
她想起那天跟他提起聖保羅療養院時,林練文仿若被蜂蟄痛了心一般露出深惡痛絕的表情,她突然覺得,自己跟林練文的距離好像很遠很遠……
深夜兩點,林練文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里。
他倒了杯開水,咽了一口便放在茶幾上。隨即他深深地陷在沙發里,任由那種熟悉的無力感將自己吞沒。
這麼多年,那個人還是沒變,一直沒變。
「只能這樣了嗎?」每一次他去療養院都要問這個問題,而得到的永遠都是無能為力的答案。
他知道答案是什麼。
看到那個人的樣子他就知道。
他問,不是問廖院長,而是問他自己。
他只能這樣過一輩子了嗎?生命永遠沒有陽光,永遠背負著這個責任絕望地活著嗎?
他痛苦地閉上眼。
噩夢又再度重演。刺耳的尖叫聲聲嘶力竭,像要撕裂他的胸肺——
你去死啊,是你害死他的,你快去死啊——
他的心驀然被剜開,鮮血難止。
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你這個畜生……
豆大的汗珠從他前額滾落,他的臉皮不停在抽搐,渾身如置冰窖冷得發抖,「不要,不要……」他苦苦求饒。
突然,一道寒光從他面前滑過,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擋。
右掌心血濺如淚,心到死灰,還能在乎痛不痛嗎?
那把寒刀高高舉起。
他一顫,雙手緊握成拳。此刻已經入魔,求死容易。
一陣突兀的鈴聲將他驚醒,他瞠目,俯身魂神不定地攤開汗水涔涔的掌心,那一道舊傷疤若一條吐信的毒蛇盤旋,將他的過去未來截成兩段。
餅了一會鈴聲便斷了,他躺在沙發上沉重地喘息,以平息胸口劇烈的起伏。
誰料還不到十分鐘,鈴聲又擾人地響了起來。
他皺起俊眉。有這種宛若蟑螂般的百折不撓,在他印象中只有發生在一個人身上。
接起電話,便听到嬡辰詫異的驚呼︰「林練文,你終于回來啦!現在都幾點了?你到底去哪里了?人家很……」
他靠在抱枕上,側頭倚著沙發,倦倦地答道︰「跟你說話的是一個死人,你信不信?」
那頭從喋喋不休霎時屏息靜止……
他嗤笑一聲,閉眸。
嬡辰結結巴巴地說道︰「林林……林練文,我很怕鬼的,而而而且家里只有我一個人。你不要這樣嚇我啊,我等會要是不敢上廁所,你要跑過來陪我上,你懂不懂?」
「讓一個死人到你家陪你上廁所,你膽子很大嘛。」林練文突然壓低了聲音陰惻惻地說道,「辰辰,你有沒有听見窗戶外面有嬰兒的哭聲啊,哇啊哇啊……」
「哇——」嬡辰嚇得丟掉電話。
他們家附近有很多野貓,一到晚上就會發出像嬰兒啼哭一般的叫聲,慘絕人寰到了極點。
餅了半晌,她才滿面黑線顫巍巍地重新抓起話筒,听到林練文在那頭已經笑到快岔氣了,「你這個人有低級惡趣味。」她痛斥。
「這麼晚還打電話騷擾別人的人一樣有低級惡趣味!」他輕笑。
「喂,我擔心你好不好?我一整個晚上都沒睡覺呢,一直打電話給你,可是都沒有人接,你才剛剛回來的對不對?」居然說她騷擾他,嬡辰憤憤然了。
林練文本是百無聊賴地玩弄著指間纏繞的電話線,听她激憤的說話,不禁微愕,「你擔心我,打了一整晚的電話給我?」
「是啊……啊,不是不是。」幡然覺醒的嬡辰又是指手劃腳又是語氣激昂地叫道,「我的意思是說,今……今天不管是誰,我我我都會打電話的,比如說,說……唐偉強啊,樺姐啊,還有,還有導演!我都好關心他們的,他們若是有什麼事,我、我一定會打電話的。絕對不是對你特別的,你懂不懂啊?」
通常越解釋就會讓自己暴露得更徹底,讓情況更復雜的嬡辰的一番話,終于讓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臉紅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林練文惱羞成怒,沉聲喝道。
嗚嗚嗚,她也不想的……如果她的大腦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嘴巴,這個世界就不會有「禍從口出」這個成語了啊。
他怎麼都不理解她捏?
「我好得很,一點都不需要你多余的擔心。你……」他猛地頓了頓,「你還是早點睡覺吧。」
他掛了電話,煩躁地在客廳里來回地踱著步。
而嬡辰則哀號一聲,把小臉深深地埋進被子里,粉拳又悔又羞地捶打著可憐的多拉A夢。
第6章(2)
一個晚上嚴重睡眠不足的嬡辰頂著兩只熊貓眼去片場,片場里劇組的工作人員正在搭幕景。她沒有見到林練文,昨兒個也忘記問他今天要不要來開工了。
她嘆了口氣,正想躲進化妝間,就被正在檢查道具的唐偉強看見了。
「辰辰,你們昨天做什麼去了,搞得這麼憔悴?」唐偉強拿著鋼筆指了指她的眼袋,然後就忙他的去了。
嬡辰模了模臉。
慘了,等下怎麼見林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