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什麼好後悔的呢?她求他給她姓,是他不給,是他用冰冷的口氣對她說——你不是我迎家的人。
她不是,她不是……
既然她不是他的家人,她留在他的身邊做什麼?既然他不愛她,她又為什麼要做他身邊的累贅?
毅然地,卑劣地利用了大人……
他給了她想要的姓,讓她一度地沉睡在虛幻之中。
自以為被需要的快樂……
那威儀老者眉毛輕挑,厲眼凜然望向那個偷窺的宵小。她心一顫,急忙撇開視線,假裝坦然地躲在大人身後。
不,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是他的錯,是他不承認她的。她才不要感到心虛,內疚,以為他突生的那麼多白發是為了她。
「實在是想不到,堂堂御史台大人的氣度比那雞屎大不到哪里去。我們軒轅家的確曾經跟你們不對盤,不過那些誤會只要有心,還是可以消除的嘛。何必為難我的煙雨呢?看看她,哭成這樣了。煙雨不要哭,我會心疼的。」軒轅如皇將煙雨攬入懷抱,大掌溫柔撫模,「如果跟我在一起這麼痛苦,我願意放手,只要你能快樂。你知道嗎?我不想見你流淚。」
看著煙雨不知廉恥地投入軒轅如皇的懷抱,那邪鄙夷地啐了一聲。軒轅如皇的話她也信,他真他媽後悔有這種白痴姐姐。
「練玄銘,你們傾城也欺人太甚了吧。」青龍右翼大將軍提著劍站了出來,練心願亦是擋在練玄銘面前,動作快如閃電,其捍主的決心可見成城。早听說,練玄銘身旁有個武功高強的丫頭護衛,如今一見,她身上凌厲的氣勢不禁逼退了他幾步,「拆散一對鴛鴦,你們就不怕遭天譴嗎?就算軒轅如皇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是那煙雨沒有吧,她有權利選擇自己的幸福。」
她有!曾經有。
可是現在她這麼做,無疑是扇了他們一巴掌。
世人皆道是傾城度量狹小,不肯嫁女。這算什麼?
他們勢力沒有軒轅的大,不像軒轅那樣可以一呼百應,整個亙原皇朝有大半是軒轅的人。可是至少他們曾經有一個家族的驕傲。
「這就是軒轅將軍說的誠心誠意嗎?」練玄銘指著擠在府門前那群重甲士兵,「這是什麼樣的迎親架勢,恕練某愚鈍,無法看出將軍和好的誠意以及對煙雨的愛情。」
「御史台大人也不差啊,不僅請出了皇上的御龍金牌,還請到了這位多年不見、德高望重的老大人來參加我的婚禮,算是給我軒轅一份極大的驚喜了。」軒轅如皇燦爛微笑,吐息如蘭。這場戰,他不會敗,怎麼算都是他贏。該怎麼說呢?真是要多多感謝他懷里這個傻千金,若不是她一身反骨,今天面色鐵青,難以活著走出皇城的人,大概就是他軒轅如皇了。
「你!」
「夠了!」一直沉默的老者突然喝道,隱忍的怒火化成簡單凌厲的兩個字,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即使已經隱世那麼多年。
軒轅如皇眉在笑,眼卻如冰。老家伙,不好好等死,還出來做什麼。
練玄銘居然能請得動這個老家伙……
妖媚的眼又揚起來,很有意思,他是怎麼辦到的呢?
臉上一片灼熱,她微微一縮,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大人身後躲去。
他又在瞪她了。
帶著惱意的瞪視實在讓人無法忽視。他在氣她什麼?是當年她擅自主張把紫環交給大人,還是三年不曾回去看他?
靶受到身後那位姑娘的小小不安,練玄銘沉默了半刻,雖然昨夜的不愉快還記憶深刻,但他還是伸出手握握她柔軟的掌心,安定她的心情。她不再發抖了,他才道︰「迎先生,自從三年前一別就再無見過,人生緣分真是未有定數。」
迎先生威武的眉毛一挑,「練大人貴人事忙,老朽豈敢有所期待?更何況,老朽這怪脾氣只怕也叫他人無法承受,避之唯恐不及。」他冷哼了聲。
「迎先生何出此言?」練玄銘苦笑著,承擔起迎先生話里的怒氣和怨氣,誰叫是他把人家心愛的弟子拐跑了呢。
「練大人心知肚明,老朽這身邊留不住一些小沒良心的,一去幾年,了無音訊,就是死在路邊也沒人知道。」
「你耳目那麼廣,我的事你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了。小師哥就是其中之一。」忍不住地,挺身出來為自己努力反駁一句。
迎先生冷笑,「我何必為了一個小沒良心的大費周折?她要走要留,老朽還不放在心上。還有,小丫頭不要你你你的,老朽跟你還沒那麼熟。」
天生木訥性格的練心願雖然是吵不過,卻倔強地偏開腦袋,恨恨不去理會那個古里古怪的老頭。
「迎先生,你莫氣,沒有帶心願回去是我的疏忽,我給你老賠罪了。」練玄銘當即要拜跪這位前朝赫赫有名的元老,卻被練心願一把阻止,「心願,別鬧。」
她不要他為了她,給這個超級惡劣的糟老頭下跪。
不要他為她頂罪擋錯。
迎先生睥睨著徒兒臉上心疼的模樣。有進步啊,至少知道人活著,就是要有感情的,「這要跪不跪的,是什麼意思?難道老朽還沒那個資格承受御史台大人一拜?」光是今日這一事,他就可以整得傾城要生不能,要死無門。
練玄銘攬開她的扶持,掀起長衫要跪,卻听得身邊一聲「撲咚」的跪地聲。
他心里不禁好氣又好笑,有必要跪得這麼響亮嗎?只是遭罪了自己一雙膝蓋,也心疼了他的眼。
她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響當當地敲了三個頭。
「心願……」練玄銘痛呼,俊眸也吃痛地眯了起來。
「我要你來拜我做什麼?」迎先生臉皮一抽,「不是真心的,拜來也是白費。老朽也不求這虛假的情誼。」
心願眼角微微抽搐。若不是,若不是看在大人的分上,她早就摔門走人了。
「迎先生,練府已經備下酒筵,你今夜在此歇息一日可好?」練玄銘只得轉開話題。迎先生也跟長不大的孩子似的,明明那三個響頭他听來十分受用,卻裝得嫌惡,也不知是想要氣誰。
「誰說我會在此歇息一日?」
那就快滾吧。練心願在心里懶懶地罵道。
練玄銘掀了掀口,溫和地說道︰「迎先生不願也無妨。」
迎先生暗中觀察這年紀輕輕就被委任為二品大臣的俊雅面容,溫柔神容,待心願亦是真心誠意,甘願跪讓于他,「老朽在深山里也悶了多年,難得出來,也想尋尋故人,就且在你練府住下,叨擾幾日。」
「如此甚好。」練玄銘大喜,「迎先生與心願多年未見,也好趁此機會好好聊聊。心願你說是不?」
他望向心願,她輕哼一聲,把頭別開。
迎先生也是滿臉不屑,「老朽沒那閑工夫。」雙手背在身後,紫袍一揚,他甩頭而去。
這兩個人啊……真不愧是師徒,脾氣都倔得八頭牛拉都拉不回來。
第五章南下遇襲(1)
紫御軍住下來後,沉寂的練府因此熱鬧了起來。
雖然軒轅如皇最後還是把那煙雨娶了過門,但傾城一開始反對的理由就是煙雨對這門親事不願意,這個理由不存在了,也只好順遂了那煙雨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覺得軒轅如皇值得她放棄整個傾城的話!
迎先生和練微簿同為兩朝元老,一個早已急流勇退,一個雖為丞相,實權卻已讓渡,樂得輕松,兩人把酒言歡,不談國家社稷。
而心願則是被紫御軍里一群師兄弟們歡喜地圍攏在中間,話未及深談,酒已三杯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