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疲倦了,不知是受了重傷的影響,還是其他,他心情壓抑。靠在她肩頭。明知那麼多事待他趕去處理,雅亭的毒未解,莊內元氣大傷尚未整頓,江湖上各大門派的聲討浪潮一波接著一波,而無情谷隨時可能來襲,他卻懶得起身,厭倦極了江湖的恩怨仇殺。他只是想小心地接續著父親的路,不好不壞地將龍劍山莊維持下去,可是為什麼這般困難?
兄弟們不理解,各門派互相猜忌,又連連觸怒無情谷的惡人,僅憑他一人之力……無力地扯唇笑了一笑,龍劍山莊遲早要毀在他的手上。
听聞他幾不可聞的嘆息聲,柳藥兒眨了眨眼楮,顯然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嘆氣啊?嘆氣會老得快哦。」她本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但是總有特別無聊的時候,就喜歡關心一邊的人,比如現在。
「在下有位情同手足的兄弟身中劇毒,危在旦夕,在下此番便是出來為他尋找神醫的,可是途中遭遇仇人,幸得有姑娘搭救,才得以保全性命。」溫和的臉龐涌上感激,止不住對眼前這個小泵娘的喜愛。她有種清亮明淨的漂亮神情,沒有染上江湖魚龍混雜的污垢,他遇見的人幾乎沒有這樣清澈的眼楮了。
她疑惑,低目望他。他連忙移開視線,謹慎地收起這莫名到失禮的喜歡,頓了一會,才道︰「在下實在感激不盡,日後此恩情必當涌泉相報。」
她可從來不指望什麼涌泉相報啊,沒像那個奸詐無恥的天下首富風秋三一樣追著她滿天下跑就阿彌陀佛啦。
「啊。」她佯裝才想起,道,「龍劍山莊名滿天下,我經常道听途說許多關于龍劍山莊的逸事。听說龍劍山莊的大公子的拜把子兄弟被一個女魔頭給下了毒,至今生死未卜,是吧?」
「也是也不是。」他的目光轉向廟外,停在一整片慘淡的烏雲上。
啊?什麼叫也是也不是,那到底是還是不是?她丈二模不著頭腦。
他拱手道︰「多謝姑娘相救,可是在下還有要事要辦,現下必須出發。他日請姑娘一定要光臨龍劍山莊,在下必定好好款待姑娘。」
作勢要起身,卻听她冷哼一聲,「也要你有那命來款待才是。若你現在就走,我敢保證你不出十米就會昏倒在路上,然後內髒大出血而死。」當然,那是在她不救的前提下。他以為他的命是那麼好救的嗎?現在他還有命在這大口大口地呼吸,跟她鬼扯什麼要出發找什麼神醫的鬼話,是因為什麼?那是因為有她這個天字第一號大神醫,用千年雪蛤的精血護住了他的內髒,又使用針灸封住他逆行經脈,才控制他的病情,不然他那被內力都震傷了的內髒還能賣力地轉運起來才有鬼的說。更何況,他面前這位亂亂傾城的美女不就是神醫嗎?他還要去哪里找神醫,難道這個世界神醫很多?
他低低地笑了,聲音有些沙啞,也有些無奈,「多謝姑娘好意,可是在下真的不能看著舍弟就那樣死去。」作為兄長,他有責任保護自己羽翼下的弟弟,他不想像爹一樣,眼睜睜地看著幾個叔叔們死在他人劍下,抱憾終生。想盡一切可能地保護住所有的人,即使累了、倦了,也要爬起來,到最後,連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無所不能的。
凝視他沉郁堅毅的臉龐,柳藥兒突然可以听見自己心髒搏擊的「怦怦」聲,小手輕輕撫住胸口,試圖壓抑。悄悄深吸口氣,她訥訥地問︰「那你倒是想去哪找神醫救命?」
「在下听說雪山上有個女神醫,醫術十分高超。而舍弟有幸服用了一顆她研制的續命還魂丹病情曾有所起色,如果能夠找到這位神醫,舍弟就有救了。」
續命還魂丹是怎麼流落民間的她猜也知道,肯定是柳毒兒胡亂贈人的。柳藥兒小臉轉向廟堂里高高而坐、慈眉善目的菩薩。她這下更肯定這件事跟柳毒兒月兌不了關系了,可是如果是柳毒兒下的毒,那她又為什麼將續命還魂丹贈與他人?不會又像上次毒瞎風秋三男寵那件事一樣吧,還是象上上次搞死了百無燕的奴才一樣?
「那你可以不用找了。」無論是怎麼回事,她都得替她姐姐擦就是了,反正最後受傷的總是她這個倒霉鬼。
他沉默片刻,目光炯炯地望著她道︰「姑娘就是我要找的人?」他正奇怪,他今日所受的傷不輕,為何現在並不感到十分虛弱。
她嘆口氣,「非常不幸,正是區區小女子。而且本來你也不必去尋我,我此番正是要到龍劍山莊救人。」救人只是順便,主要去給姐姐收拾善事的。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回頭想想柳毒兒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而她一路上又遭到多少人的誤會追殺。
他挑眉疑惑著,「依在下所想,姑娘並非那種肯隨便出手救人的人。」她懷一身好醫術,卻默默無聞,可見她基本不出手救人。心輕輕一動,自己何其幸運,白白撿了個小神醫,還是一個粉女敕可愛討喜得很的小神醫。
「那你的意思是本姑娘現在應該把你丟在這荒郊野外,讓你自生自滅?還是說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手救你?」她冷笑。
「姑娘誤會了。在下猜想姑娘不會專門特意地去救不相識的人吧。」難道是龍劍山莊出的懸賞吸引了她。
她噘嘴,點點頭,「算你說對了。」長期的耳濡目染,造就了她遺世獨立的冷漠心態。
娘曾經說過,這個世上有很多可憐的人,可是僅靠一人之力是救不了他們的,而且人本來就是畜生,只不過是比畜生聰明了一點的高級畜生,小心他們忘恩負義反咬一口。爹也救人,可是他總是以不同的容貌現世,也不與人深交。他身上有道很深的傷疤,娘說這是被畜生咬的,也常常引此為戒,教育她和毒兒莫要用心與他人做朋友,因為也許前一刻是朋友,後一秒就成了畜生。
她救人,毒兒便不高興,可是既然山下的人那麼壞,毒兒又為什麼喜歡下山呢?「我對所救的人沒什麼特別的興趣,但是跟下毒的人頗有淵源。」也可以說是孽緣,「既然知道她下毒害人,我也只好盡我全力救人。」反正她一家的人覺得不把她累死一定不甘心。
「淵源?」他皺眉,不知她是與徐小容有淵源還是與徐戌子有淵源。
「什麼淵源你不必問,如果不信我,我不去便是。」她和柳毒兒的關系還是不要讓人知道的好,山下人報復心太強,一人犯錯,常常連累家人。就叫那啥?株……株連九族。
「在下自然相信姑娘,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姑娘不想說,那便不說就是了。」他微微一笑,稍顯平凡的容貌更有了一抹非凡之姿。她又感到自己的心有點兒不受控制地跳動了。奇怪了,明明是一張普通到有點失敗的臉啊,怎麼看久了會讓人臉紅心跳呢?
這個小泵娘怎麼……龍玄彪不著痕跡地將微紅的俊臉別開。如果換做尋常人,他不介意讓人這麼盯著,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小泵娘的眼神竟會讓他坐立難安。
「我肩膀酸了呢。」她扶著他的身軀,有點難受,「你靠在我腿上吧。」
他惶恐道︰「這不合適。姑娘,我靠在牆上即可。」適才過于柔軟的依靠讓他一時忘記了他們孤男寡女這樣有多不合適,雖然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還是適當避嫌為好。
小心將他轉移到牆角邊,她從懷里模出一個小錦盒。打開,里面是顆暗紅色的果子,果身由透明的薄膜裹住。雖然其貌不揚,但因保護包裝得很小心,龍玄彪也立刻明白,此非尋常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