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他不曾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還是他覺得對她沒有什麼好說的?
她的存在感真弱啊,弱到誰都可以替她作決定……她唇邊泛起苦笑,忙開了門就出去了。
必門聲不小心大了些。
她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恍惚,手心打滑,那扇門就叫風猛地一吹,重重「砰」的一聲合上了。
門里門外,兩個世界。
這個時候公司里回家的回家,休息的休息,走廊靜得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嬌顏微怔,清眸茫然失所,鎖不住眼前任何景致。
她听到心口失落的聲音。
心沉若石。
第7章(1)
難得地,有一天清晨,一家四口隊形整齊地出現在長形餐桌上吃早飯。
以往一見到東方長倫跟他二老婆,不是肚子痛就是吃飽了,再不然就要端著早飯去客廳看電視的東方小姍今天居然趴在餐桌上不動。
她失神地望著一碟黃油,仿佛那不是一碟普通的黃油,而是一碟神奇的黃油。
東方長倫驚奇地挑了挑眉梢。
這在他為數不多的表情中算是一個突破。
東方洛離拿起一塊面包從容地涂著黃油,桌底下,不動聲色地狠狠踹了東方小姍一腳。
「嗷!」她吃痛地俯子。
「怎麼了?小腿抽筋了嗎?」東方洛離佯裝關心地一同趴到桌子底下。
這個家伙!她惱怒地瞪著他。
東方洛離有些蒼白的俊臉沖她嘻嘻一笑,「小姍,你身體不好,要多做些運動才是。」低柔的嗓音可是很真誠的。
她直起身子,「哥哥臉色這麼差,才是應該多進補才對。不然以後娶了嫂子進門心有余而力不足怎麼辦?」俏臉上掛著一抹客氣冷漠的微笑。
要戴面具就大家一起戴啊。
東方洛離輕啐了一口女乃茶,笑容未減,反而是東方長倫皺了皺眉頭,「小姍,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啊?」她的心一跳,眼皮直打顫,在東方長倫矍鑠的雙目注視下,囁嚅著唇道,「沒、沒有啊,就跟以前的朋友聚會玩耍而已。」
「莫老師說你很久沒去上她的禮儀課了,是不是有這回事?」
「呃……」
完了,這句話要是接不上,她一定又要被爸爸臭罵一頓。她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為什麼不去上課?以後你出嫁,嫁到別人家里去還要這樣渾渾噩噩亂七八糟地過生活嗎?你不怕,我還怕被人戳著脊梁骨說閑話,說我們東方家出了個野蠻人,一點禮數都不懂。」東方長倫等不及她找借口,雙目帶著怒意, 里啪啦就教訓了她一頓。
她欲哭無淚。這就是她不愛跟他們一起吃飯的原因啊。
一旁事不關己的東方洛離蹺著二郎腿吃他的面包,丹鳳眼美得幾欲勾魂。
東方小姍唯唯諾諾地搗蒜,「我有錯,我有錯。」
不爭氣的東西。東方長倫冷眼瞟向看似無害無毒的繼子,「但如果是能留在自己家里,倒也還好。」
收到暗示的東方洛離幽幽垂下鳳眼。
說到底,他就是嫌棄她,認定了她嫁出門一定要給東方家丟臉。同樣一類型的話听多了,抵抗力超強的東方小姍不介意地抹著黃油,腦中繼續神游九州,浮想四海。
曉得她根本鬧不懂爸爸話里的重點。東方洛離暗暗勾起唇角,笑得極嫵媚。
「你還跟吳幸聯絡嗎?」東方長倫難得逮到女兒一次,要交代的事情太多,所以今早他不打算放過她。
「啊……舅舅啊……」
她慢條斯理地啊了半天,東方長倫不耐煩地放下叉子,她才輕聲道︰「最近都沒有怎麼見面,他好像挺忙的。」
「你少跟吳家那邊的人聯系,不學好的東西,歪瓜裂棗都出在他們家里。」他苛刻到嚴厲。
東方小姍慌忙裝作渴極了,端起那杯溫熱的牛女乃仰頭咕嚕咕嚕地喝著。
是誰說過,只要將頭高高仰起,眼里的淚水就不會掉下來?
真他媽的對極了。
和睦地吃完幾個月來最食不知味的早飯,她找了個借口從屋子里逃了出來。
東方家彌漫的空氣太過窒悶,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有時候,她會希望自己可以跟那些住在橋底下的孤獨的流浪者一樣,以天為被以地為枕,隨心所欲四海皆為家。但是,她又會害怕那樣的寂寞。
四海為家固然浪漫,但這個時候家的定義忽然又模糊了起來。
哪里都是家,哪里也都不是家。
穿過細水長流的雕欄小橋,她正要步出東方家的庭院,卻見到前面有人正倚著泉景薇潭的假山,對望晨光出神。
那人不就是她爸爸二房的大兒子嗎?
罷才在玄關才與他擦肩而過,他怎麼就比她早到了一步?東方小姍埋頭裝著認真數螞蟻。
長長的眼睫如翼輕扇,可惜她看不到,「東方小姍。」
她雙耳俱聾,飛快地走過……走過……跟在她身後的東方洛離無聲輕嘆,停住腳步,春眸似翦,定定凝著晨光下漸行漸遠的嬌小身影,悠然的心情再一次被擱淺。
如果……
再有那麼一點關系,只要一半,是不是會比較好?
被爸爸耳提面命後趕到比賽的後台,她已經遲到了許久,對手們各自緊張地準備著自己的事情。
幾個工作人員忙里忙外,道具、燈光、布景、音效,忙得不可開交。
沒有人介意她遲到的事情。
不是她大牌,而是她存在感實在太弱了,連沈制作人都沒發現她不在。
化好妝的東方小姍在門後看了一會,主席台下那一排貴賓座上沒有總監大人俊逸身影。說不清是不是有失望的感覺,只是心口那塊石頭壓得很沉。
她從熙攘的人群中默默退了回去。
一轉身便遇見小飛,她笑眸微彎,悄聲打了個招呼。
小飛僵直了背脊,無聲地沖她擠出一抹笑容,便擠進人群中觀看台上的表演。
東方小姍不以為意地整了整有些皺的襯衫。跟總監大人混得習慣了,看見衣服上有皺紋總會自動自發地整理平整。
她先去挑衣服。輕車熟路地走進服裝室,見到那個正飛快地把滿架子的衣服塞進某個櫃子里的女人,雙眉狠狠一抽,腳下生煙,一個轉身就要溜出服裝室,前腳才踏出門檻,遙遙就望見牆邊靠著一個男人在仔細地瀏覽節目單。
那常年不變的沉悶西裝樣式,那俊拔卓約的長影,那一頭松軟飛揚的短發——傅子健。
猛地收回腳,她呆了呆,出去不是,進去也不是。
前有狼後有虎。
「你終于來了。」邪惡的服裝師雙眼燦爛,金光閃閃,忙吆喝著東方小姍快快進來換衣服,「我親自為你跑了好多家服裝設計工作室,費盡千辛萬苦,歷盡千山萬水,終于找到了一件非常適合你的氣質的盛裝。當當當,你看——」
她揚起一件瓖滿華麗珠寶的大晚華服,在空中轉了兩圈,「好看嗎?」
東方小姍咦了一聲,「好漂亮。」伸手迫不及待接了過來。
「別急,別急。我還有一樣會讓你驚聲尖叫的好東西,一定要配上這件華服才能有母儀天下的效果。」服裝師已經走火入魔了,她唇邊泛起森森冷笑,從最底層最隱秘的櫃子里刷地拿出一頂帽子,「鳳冠!普天之下,只此一頂。厲害吧?」
東方小姍呆掉。
鳳冠?
那上面插了無數根五顏六色的雞毛的帽子叫做鳳冠?那應該叫雞毛撢子才對吧……
「請愉悅地換上它吧。」服裝師蠻橫地動手剝衣服。
「我不要……我不要啊……」死死抓著衣領的東方小姍滿面恐懼地退到門邊,邪惡的服裝師步步逼近,枯枝般的十指慢慢的伸向了白雪公主,「傅子健,快來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