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韻薇,你能自己回去嗎?」
她沒有抬頭,只是用歡愉的口氣說著︰「嗯,當然可以。」
「那我先走了,你們玩得開心一點。」
男子拿起放在沙發後的西裝外套,笑嘻嘻地跟同事們一一招呼了聲後,擰開KTV的門,轉身大步離去。
掩上的門扉後,關在包廂里的人們繼續痛快淋灕地唱著,吼著,互相插科打諢,逗得笑意連連,有的肚子痛得滿地打滾,有的眼淚直飆捶打桌子,有的摟做一團,管你是男是女,有沒有老婆還是老公守在家里痴痴等著深夜不歸的倦鳥。
手機全部關機,誰也不想見,情人也全部忘掉,也許明天就分手了,嗓子沙啞了也無所謂,反正周末只需要睡死在家里就好了。
今夜不醉不歸。
「啊炳,韻薇,你大哥偷溜了,這下你這丫頭就慘了。」端著色迷迷的笑容逼近,魔爪高高地舉起,準備對美人兒上下其手。
她哈哈一笑,「阿烈,我身上有帶防狼噴霧劑哦。」
笑里竟然有幾分冷然。
「哇,你不要這樣吧。人家這麼乖,你一定不舍得用那玩意兒來欺負我對不對?」阿烈做小鳥依人狀地貼近。
張紅燕美腿一抬,生生地踩在了阿烈那張不帥不丑的色臉上,然後一踹,「別讓老娘再看到你調戲我組里的姑娘。」
倒在美人懷里的阿烈因禍得福,咧嘴傻笑。嗯,好柔好軟。瞧瞧他模到了啥東西,瞪大雙眼,再捏再瞪,再捏再瞪,好感動哦。
「你給我去死——」美人的男朋友許大部長怒吼一聲,直接給了那個荷爾蒙分泌過剩的色胚子一記天馬流星拳,然後堅決地把美人摟護在懷里,遮得嚴嚴實實的,以防小人覬覦。
他馬子都敢亂模,存心找死?
英雄救美,許大部長懷里的美人呵呵直笑,甜蜜地醉倒在寬厚的胸膛間。
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生活就這樣一天天漫不經心地輪動著。
「我也要回家了。」張紅燕伸手去拿丟在地上的公主包,一只腳勾起紅色高跟鞋。
「這麼早,燕姐不要啦。」阿烈哀號。
「不早了,我跟燕姐一起走。」唐韻薇輕笑,嬌容有些倦意,她優雅地撩開垂在眼前的劉海,翻身站了起來。
「什麼啊,你們真掃興。」阿烈緊張地撈過其他人的臉,「看啥看,都別看,他們走他們的,我們繼續,我們繼續,別理這兩個臭女人。」
臭女人?張紅燕咬牙又踹了阿烈一腳,恨恨地扯過唐韻薇的手臂,拽著她就出門了。
「死阿烈,居然說我們是臭女人。真過分。」agogo閃爍的招牌下,張紅燕叉著腰,噘著高翹的,氣呼呼地說著。艷麗奪目,亮眼的嬌容以及那身火熱的打扮意氣飛揚,叫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地朝她投去欣賞之色。等了半天沒人來附和,她愣了愣,然後白眼,玉手往唐韻薇額頭上一推,「回魂啊,跟你說話呢。」
唐韻薇先是錯愕,慢慢才領悟過來,「我魂在呢,燕姐。」她笑道。
「在才怪。」張紅燕受不了地搖搖頭,打開手機,有好幾條短信息過來,她咧開嘴,「找男朋友千萬別找那種粘人粘到不行的。老娘連點屬于自己的時間都沒有,煩人。」
唐韻薇微笑地看著燕姐罵罵咧咧地走到一旁去打電話了,一邊還露出嫵媚的笑容。這是一個沉浸于愛河中的女人的笑容。
為什麼這麼多年她還是無法像燕姐那樣地笑出來呢?
她只能淡淡地,寂寞地笑。
他問她,是不是不愛了?
她何其無辜。她經營一份感情是那麼用心,卻要遭受四面八方的質疑。
她不是不愛,真的。
一個人站在立交橋上,任夏夜的風將她的發吹亂。身後是川流不息的車浪,喇叭聲急促地此起彼伏著,屬于俗世的喧鬧紛擾,而她靜靜地凝覷著橋下那一片油菜地,黃花在霓虹燈中輕輕搖擺,螢火蟲零星而逝,半夢半醒的長河向東寂寞流淌而去。
橋上橋下,兩個世界。而她,只是個看風景的人。
第1章(1)
電話那頭雖然一直在嘰嘰喳喳、口若懸河說個沒完沒了,這頭的唐韻薇仍然面無表情,一個數據一個數據地把價格表上的內容打到電腦上去,精準無誤。
「唐韻薇你有沒有在听我說啊?」那頭好不容易中場休息,打算喝口水再戰它三百回合,卻在听到幾千里外快速的 里啪啦打字聲音時,小心翼翼地問道。
「有。你說我老大嫂……」遲疑了下,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稱呼那位為老大嫂,「她第一次去你家,你上至祖父祖母,下至叔叔伯伯,喜出望外,紛紛拿出見面禮哄得老大嫂好開心。結果不出一個禮拜,老大嫂正式跟你提出分手,原來她在外面搞劈腿。對吧?」
「是啊,十幾條黃金鏈子,好粗的。」那頭沉痛地說道,也不管電話這頭的人能不能看到,用力地比了比粗細程度,「她居然不還我,你說她有沒有搞錯啊。我當時就叫了十幾個人殺到她家去要錢……」
「你那邊冬蟲草的價格是多少,現在?」
「玉級蟲草8.65萬每斤,特級蟲草7.6萬每斤,一級……我看一下,6.7萬,我們這邊不賣二、三級的。嘿,你知道嗎,她一開門,嚇得臉色都青了,差點就尿褲子了。我就站出去,大聲地說,死八婆,把之前的見面禮都還給我,不然老子要你好看。那個威風勁你沒看到真可惜。」
「大家分手了還可以做朋友嘛,用得著這麼絕情嗎?」她用嘴巴咬掉鋼筆套,記下老大報過來的市場價格,「上次听說你們那邊正在研發新藥,成效如何?」
「別提了,那兩個博士的帽子是白給他蓋了,一個比一個傻,還不如讓我去開發更快。整個閉門造車,沒戲。還有,不是我絕情,是她絕情好不好?你老大我這輩子沒被人這麼耍過。」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進來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男子,他笑著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安靜,然後按下免提鍵。她嘻嘻一笑,「就你這樣還去開發新藥?我可是記得你在大學的輝煌戰績,一個學期科目全開紅燈,嚇得輔導員到處打電話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才勉強把你的分數給提上來。」
「你這丫頭為什麼老是厚此薄彼呢?你大哥明明比我牛,你卻總是提我不提他。是不是因為他是你的頂頭上司,你怕他啊?」老大忿忿不平,口水噴了一地,「丫頭,你大哥要是欺負你,你跟老大說,老大給你做主。你老大我別的本事沒有,對付你大哥那小癟三,那幾招還是綽綽有余的嘛。」
「王瘸腿!你有完沒完!」蒼白的臉龐突然嚴肅地大吼一聲,猛地拿起放在一旁的話筒,劈頭就道,「我說,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在上班時間打電話騷擾我的部下啊?你們公司報銷電話費了不起啊,你信不信我打電話給你們總經理投訴你?」
「靠,魏小扮。你們公司還有沒有人權了?你這做上司的怎麼老是偷听員工講電話。忒沒素質了。」那頭心一跳,迅速地掛上電話,連句拜拜都直接省略掉。
手還緊緊握著話筒的魏星在听到那頭嘟嘟嘟的掛線聲後,捧月復大笑,惡劣地眉眼飛揚。
雖然是白了點,也瘦了點,卻依舊醉人的俊俏。唐韻薇看痴了眼,一時也忘了隨著他一起笑。
「嗯?怎麼?」發覺她沒在笑,他低眉去瞅她。
她別開眼,望向電腦屏幕,心跳陡促,「前天你也太沒情誼了,居然丟下我一個人先溜。」她轉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