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明白自己已經傷害了不應該傷害的人……
不知道坐了多久,從未感覺過的冷意彌漫全身,散落在浴室內的雕塑,都是嘴角勾起來的,就像在嘲笑他的愚蠢與幼稚。
抱著頭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地上,黑帝斯的肩頭低垂,死氣沉沉的他彷佛成為了雕塑的同伴。
闖入的達那都斯亦被嚇了一跳。「吾王,發生什麼事了?」
跌坐在地上的身影沒有回應,連他碧綠的長發亦陷入暗沉的陰影中,黑帝斯的後悔一發不可收拾,亦沒有興致向其他人解釋。
「剛才我看見歡顏哭著跑出冥王宮……你們……」又吵架了嗎?
黑帝斯倏地抬頭,赤紅著眼打斷他的話。
「她跑去哪兒了?」冥王宮外隨處都是奇山異石、魔獸陰魂,再加上近日作亂的叛軍,她一個人類孤身跑出去,不是很危險嗎?
看到他臉上的著急,達那都斯不敢怠慢,立刻回答︰「北面,就是黑死森林的方向。」
聞言,黑帝斯猛地站起身,一臉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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紊亂的喘息聲混合著風聲,在崎嶇不平的小路響起,司馬歡顏跌了又再爬起來。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遠,只知道向前奔去。
涔涔的汗水令飄逸的裙子變得沉重,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脖子上,司馬歡顏覺得雙足已經完全麻痹,每次抬起雙腿,就像是抬起千斤大石。
疲倦令她再次跌倒,如白玉般的膝蓋被地上的尖石劃出血紅的傷口,她用手支撐著地面嘗試起身幾次,都因為痛楚而再次跌下。
她根本不知道當日在夢中听到的黑死森林是否真的就在前方,那個人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能力送她回去,說不定她永遠都要留在這兒了。
在今日之前要她永遠留在這兒,她只是會有點失落而已,不過在對黑帝斯徹底失望之後,她就連一刻也不願多留。
想起剛才黑帝斯枕在美女膝上的畫面,即使明知道他是刻意做給她看,她依然感到傷心欲絕,只覺得自己初戀的美夢碎了、被玷污了。思及此,她終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我不要留在這里的,送我回去吧……求求你送我回去……」
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臉頰,落在她拿在掌中的寶石上,在哀求聲下,寶石的光芒一閃,綠光透現。
就在司馬歡顏驚異得停止哭泣、瞪大眼楮靜待奇跡之際,耳邊突然響起一道陰沉的男聲。
「妳終于來了。」
乍然響起的聲音,讓司馬歡顏清楚看見手上的寶石倏地昏暗,一時她心中的感覺很復雜,既是失望又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抬起頭橫了那男子一眼,沒有說話,也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知道心中竟然有點不安。
看著眼前雖然溫文,但是總令人覺得有點陰沉的男子,她開始後悔自己一時沖動跑出來。
突如其來的不安令她緊咬著唇,可男子的表情對比于她就顯得興奮多了,他的臉上甚至綻放著大大的笑容。
「來,我扶妳起來。」播下的種子,終于要開花結果了,足以威脅黑帝斯的對象就在眼前,教他高興不已。
看著他伸出來的手,司馬歡顏心里突然想起一句老生常談──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如此主觀,但是未及大腦指揮,足尖已經不受控制地撐著地面,將身子重心悄悄地向後移。
留意到她的舉動,男子反而笑得更加燦爛,甚至露出潔白的牙齒。
看著兩排尖銳的牙齒,司馬歡顏心中浮起更加可怕的感覺。
不過,事情已不容她退縮,男子的手抓著她的肩頭,硬生生地將她的身子舉起來。
「啊!」巨大得不尋常的力量,將她舉在半空,司馬歡顏痛得呼叫起來。
男子放聲大笑,全然沒有初見時的溫和神情。「有妳在手,黑帝斯這次死定了!嘿嘿嘿……」
他狂態畢露,在大笑聲中,金色的卷發被狂風吹起,露出左眼的闇黑空洞。
不過,最教司馬歡顏害怕的是,在地獄火海的光芒映照下投射在地上的猙獰黑影──血盆大口、擁有三頭的巨大身體、搖擺不定的長尾巴,驚人的真相令她的頭一陣昏眩,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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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我雙方的戰士無懼刀鋒利劍奮戰不懈,東倒西歪的旗幟、濃烈的血腥味與殘破不全的肢體,每每是戰場上最常見、最教人熟悉的情景。
數之不盡的星火點燃了闇黑無光的黑死森林,黑壓壓的一支鐵騎將整個森林包圍得水泄不通,冥王軍的綠底金字大旗飄揚如海。
號角聲響起,廝殺的叫聲響徹雲霄,鎧甲在火光映照下閃著妖異的光芒,冥王軍戰士高高舉起尖刀,沖向敵陣。
打前鋒的冥王軍戰士大手一揚,魔兵們的頭顱已經滾滾落下,四濺的鮮血令戰上們更加凶猛,頭顱落地的聲音此起彼落。
「殺!殺!殺!」
響徹雲霄的鐵蹄聲令大地震動,連日來冥王軍最凶悍的黑甲鐵騎永不止息的猛攻,其永不會疲倦的英姿早已令魔軍聞之喪膽,魔物們發出哀鳴,踩著同伴的身軀退後。
冥王軍的攻擊如波濤洶涌的潮水,又如銳利無比的尖錐,將魔物們的意志輕易擊潰,馬蹄掃過之處踏出一道猙獰的血路。
在冥王軍最精銳強悍的騎兵包圍下,叛逆的魔軍就像一群不入流的烏合之眾,包圍的圈子不斷縮小,將牠們逼到森林的最邊緣。
在腥風血雨的後方,另一隊人馬盤踞山頭,居高臨下,掌控大局。
「下令左側部隊退後,換龍騎兵上前!」
即使已節節勝利,黑帝斯依然毫不放松,甚至調出自己的親衛龍騎兵上前進攻。
一聲令下,左側涌出一隊駕馭飛龍的騎兵,噴出烈火與冰雹,如猛烈的洪濤將魔軍已經退縮的戰意完全擊潰,牠們丟盔棄甲,恨不得在身上多生出一條腿向跑回黑死森林。
米諾斯眼見己方捷報頻傳,忍不住上前說︰「吾王!戰況大致已定,您應該去休息一下。」
「不!」騎在天馬上的黑帝斯在飛揚的披風下是整套閃著寒光的黑金鎧甲,綠發狂放地披散在肩膀,瓖在臉上的綠眼目光如炬,神情凶猛如虎,身上的驚人氣勢足可摧毀一切。
「吾王,你已經七天七夜不眠不休,還是去休息吧!只要將戰事交給幾名將領處理即可。」米諾斯繼續規勸,叛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何勞冥府傾盡全力?何勞冥王御駕親征?
若是在數千年前叛軍尚可與冥王軍相提並論,但經過三千多年的打擊,叛軍的力量早已大不如前,不過是一群利欲燻心的烏合之眾,竟讓堂堂的冥王親征,此事一傳出去,必會淪為整個神界的笑柄。
黑帝斯不再回應,將注意力再次放于下方的戰場。
隨著魔軍退回黑死森林,冥王軍的騎兵亦撤退休息,換上後備的死靈部隊,一具具依靠神力而生、沒有血肉的骷髏骨頭托著鋒利的大鐮刀,從外圍開始砍伐擋路的大樹,為接下來的攻擊做準備。
同樣披著鎧甲的達那都斯亦走上前說︰「吾王,其實歡……咳!司馬歡顏小姐也未必是落在魔軍手上。」
他本來想親熱地叫歡顏,不過,一接收到黑帝斯投過來的冷冷目光,他立刻機伶地改用一個比較疏遠的稱呼。
「她一定在里面。」黑帝斯斬釘截鐵地答道。